……
意识像被关进了黑匣子,分不清过去多久,间或昏暗复光明。
头顶灯光晃花视线,程冥艰难撑起眼皮,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进了医疗舱,佩戴着呼吸装置。
是在医院吗?
感觉不太对……
头很晕,身体很烫,最重要的是,她感觉颅顶部位像被生生挖空了一块,剧痛无比。
“小溟?”她迷迷糊糊在脑中唤,想问问发生了什么。
世界死寂,没有声音。
“小溟?”
她惶惑地再一次轻唤,依然没得到回应。
努力将眼睛睁大,她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戴着医用乳胶手套,握着一只像心脏砰砰跳动的血色鱼卵。
令她的心脏也狂跳起来。
对方另一只手持着手术刀,似乎正企图凿开她的颅骨,将这异物塞进她脑子里。
这个身影有着令人安心的气质,未被口罩遮挡的双眸水一样的温柔,微微弯起,满含笑意注视她。
假如不是她手中的血腥破坏了这一切美感。
那是程染。
第27章 它不应该变成小溟吗?
程冥猝然睁眼,耳边涌入监护仪刺耳的噪音。
滴——
心率飙升30%,瞬间超过预设报警阈值,引起了看护人员的注意。
有人飞快奔过来,调整呼吸机参数,对她道:“呼吸!呼吸!放轻松!”
喷出的热气将氧气面罩蒙上白雾,眼前所有景象恍恍不实,程冥茫然地照做,好像突然从地狱被拽回到人间。
人在脆弱害怕时,总会下意识寻找能让心灵安全停泊的锚点。所以许多人会在危急关头喊妈妈,不论年龄多大,不论母亲是否在身边。
以前的她应该也会。
可程染的面孔还残余在那惨然噩梦里挥之不去。
她恍惚在脑中唤道:“小溟——”
小溟……小溟……
头很痛,意识很不清晰。
上一次被这样争分夺秒送进重症病房,还是半年前的颅内真菌感染。
那之后,她多了个常常恨之欲其死的寄生伙伴。
在脑海无意识出现这两个字后,程冥才迟钝地想起,她不是在叫自己。
这是她为寄宿在身体里的怪物起的名字。
她把自己的小名让给了它。
小溟。
又是一次无声的呼唤。
她努力配合医护人员的忙碌,闭眼深深呼吸着,可他们毕竟是外客,是陌生人,是跟她对面不相识的疏离者。
身心像漂浮在半空,天与地旋转,无数零散的画面如同玻璃碎片在虚无中闪烁,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即将坠入深渊的不安。
世界扭曲颠倒,她只觉得孤独。
她记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
她迫不及待想要质问这本该跟她一体的伙伴,为什么为那敌对生物求情,为什么与其它怪物沆瀣一气。
无奈,神经沟通似乎失效了。
鼻导管通气,缺氧导致的晕眩在逐步缓解,但难受的感觉并没有好转。
值班的医护工作者抽了她的血液去做化验,应急药剂注射进体内,紊乱的生理症状暂时得到压制。灯光暗下,病房静悄悄的,除她外再无一人。
她感觉头皮有些凉,菌丝似乎在脱落。但自打上次感染她就没了头发,倒是没人会怀疑这点。
这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
“小溟?”
长久没有回音,她虚弱的语调里掺杂了轻微恐慌。
她很想睁开看看到底怎么了,奈何眼皮重得像压了两座山。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
“我在这里。”终于,一个比羽毛还要轻飘的嗓音响起,“程冥,睡吧。”
程冥意识不清,没有察觉到异样。
只觉得这声低语好像来自远方,穿过了无数漫长风霜更迭,才勉强抵达耳畔。
于是她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放心任身心从高处坠落,乘着羽毛跌回现实柔软的床铺,沉沉昏睡过去。
……
医疗车很早就开走了。
1小组还在研究所内执勤排查。
但肩负着最重要“警犬”任务的某位,显然有点消极怠工。
严莉不懂那个神秘部门里的神秘成员们是不是都这样纯真可爱任意妄为目无法纪的……孩子气。
但她不是来哄小孩的。
“她的生命安全优先级最高,任何问题后面再谈。”她开启了头盔的加密传输,铁面无私,“这是上头的命令。”
“真讨厌……”小贝壳在私人频道里嘀咕,“她什么人啊?份量不小嘛。”
“她双亲都是一级研究员,尤其母亲程染教授,曾经是研究所动物组一把手。”这是严莉刚得知的消息。
“哦。”小贝壳撇嘴,“我妈妈也姓程,也是一级实验员哦。”
她的语气仿佛在说,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