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一段距离,察觉身后没有动静,他转过头,发现巷子空空,哪里有跟上来的身影……
怄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咬了咬腮,漠着脸走入人潮。
车夫和影卫不远不近地跟着,都不知主子怎么忽然有了闲逛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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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店内,阮茵茵拎着牛舌饼出来,原本打算直接回府,却在途中遇见了出宫为少帝寻摸美食的季昶。
宫膳太清淡,尚且调皮的少帝总想要吃些重口的,奈何太后不准,只能让季昶暗地里带回宫。
许久未见,季昶伸出右臂,拦住了想要溜走的女子,“没瞧见我?”
“好巧。”纵使被当面戳穿,阮茵茵还是佯装刚注意到他,笑起来腮边浮现出浅浅的酒窝。
既然遇见,又是晚膳时分,季昶提议去吃面,并补充道:“没你拒绝的份儿。”
堂堂都护府总指挥使、内府厂公,非要为难一个小女子?可阮茵茵不愿正面与他冲突,于是提起纸袋子,“每次都吃面,这次请你吃牛舌饼吧。”
“我想吃辣的。”
说罢,将为少帝寻摸的一袋袋街头小吃递给身后的侍卫,吩咐他们悄悄送去御书房,“若是被太后发现,提头来见吧。”
“……诺。”
侍卫们拎着口袋离去。
阮茵茵发现,他在说出“提头来见”时,面容淡淡然,不知是看淡生死,还是将别人的生死看得很淡。
季昶斜睨问:“不想吃面,那去吃川菜吧。”
“都行。”
“怎么,舍不得银子?”
还要她请客?阮茵茵暗自努努鼻子,皮笑肉不笑,道:“没,乐意之至。”
附近有家不错的川菜馆,坐落在人工开凿的支渠旁,这条支渠与城外用于农田灌溉的干渠相通,滋养了城中的草木。
夏日水边清凉,店家沿着河道前的石阑摆了一排半卷的棚子,可供食客在棚中用膳。
袖珍泥炉的编丝铁架上烤着麻辣牛肉粒,桌上摆有回锅藕片、辣炒冬粉、毛血旺和酸辣鱼汤,一进来,就能闻到浓浓的辣子香。
为了给客人解辣,店家还贴心地赠送了花生露。
“两位的菜齐了,有事摇铃,小的先去忙了。”
阮茵茵拿起木筷,闷头吃起来。
季昶拿着公筷炙烤牛肉粒,有种回到寻常烟火巷的感觉。
潺湲支渠对岸,乱花飞絮,孩童卧簟,比起冰冷不近人情的深宫,不知鲜活多少。
季昶侧头远望,再转眸时,发现阮茵茵喝了一碗花生露,“辣的?”
阮茵茵指着毛血旺,眼里水莹莹的,“真辣,但好吃,你快尝尝。”
能吃爆辣的人都觉得辣,想必很下饭,季昶夹起一块鸭血送入口中,被呛得咳了起来。
又麻又辣。
他喝了口花生露,“确实辣。”
“里面的菜更辣。”
两人静静吃着,就在季昶想要询问阮茵茵的身世时,跑堂忽然卷起半侧疏帘,不确定地问道:“有位客官想跟二位拼桌。”
那么多空位,为何拼桌?还没等阮茵茵反应过来,一角檀紫云锦长衫映入眼帘。
没征询两人的同意,贺斐之越过跑堂,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阮茵茵的左手边、季昶的右手边,面朝支渠。
短暂的怔愣后,季昶笑道:“大都督也有蹭吃蹭喝的一日呢。”
贺斐之先是打量一眼阮茵茵,随后看向季昶,“季厂公不该因截胡班军的事,向本督赔罪?”
“大都督言重了,谈到截胡,彼此而已。”季昶笑着看向跑堂,“愣着作甚?还不添副碗筷。”
跑堂赶忙去安排。
添了碗筷,就算是摆摆样子,也要吃上几口,可满桌的辣菜实在无从下口。
季昶似笑非笑地问道:“大都督不是要拼桌,怎么不吃呢?”
贺斐之记得阮茵茵喜甜不喜辣,怎么与季昶在一起就变了口味?再者,自己一再与她强调不要和季昶往来,偏要逆着来?
冷峻的面容浮现微愠,他拿起木筷,夹起离自己最近的回锅藕片送入口中,起初没觉得什么,可细细咀嚼后,藕片的脆甜完全被辣味取代,从舌尖辣到了喉咙。
控制不住地咳了一声,他绷着脸想要倒杯水缓释,可桌上只有两个空杯,他看向阮茵茵,“可有用过?”
除了花生露,阮茵茵没再饮过水,自然没有用过手边的空杯,在他问过之后,随口应了一声,冷冷淡淡,没有情绪。
原来,对一个人心死时,情绪是可以收放自如的。
贺斐之咬了咬腮,有些不痛快,这种细微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拿起空杯倒了一杯温水,冲淡辣味后,便没再动筷。
季昶看向阮茵茵,“看来大都督并不是为了用膳,而是专程来付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