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将唇咬得泛红,徒然挣扎,却只流溢出令她羞耻的声音。
“无论是往昔,还是如今。”女子替她将汗湿的碎发别至耳后,桃花眸水波潋滟,恍若鬓间私语,“我都会寻到你。”
“逃不掉的。”
“毕竟剑随其主,你忘了么?我们早已血脉相融。”
血雾愈发浓郁,褚昭手脚被捆束,被迫张成她不情愿的姿势,她狼狈不堪,呜咽叫出声,话音却全被堵在咽间。
低头望去,素来光风霁月、清姿出尘的人,竟甘愿伏低讨好,发丝柔软似绸,轻蹭摇曳,惹得她酥痒发抖。
司镜从不会强迫她,更不会这样……欺负她。
褚昭心神摇荡,从未有过的羞耻感令她凭空生出浓烈抗拒,“不行、呜……放开阿褚!”
手腕陡然一松,牵制住她的血雾似听凭她心意,下一刻,紧紧缠绕住身前女子纤白脖颈。
引得她肩膀微滞,动弹不得。
归霁抬眸,稍有意外,眼含情欲与纵容,被反戈血雾压制,依旧笑得艳谲,“昭昭,好乖。
“你终于想起……该如何使用我了么?”
“只要昭昭甘愿,”她以脸颊抵上少女的掌心,状若驯服姿态般轻蹭。
“血雾可听凭你驱使,达成任何你想做的事。”
从前便是如此。
她也一样。
褚昭却觉像被毒蛇盯上,惊慌失措,逃离女子囹圄怀抱。
无人追来。
身旁雾气经此一遭,已不符方才浓郁,依稀可瞧见周围漆黑空洞,隐约传出鬼影凄哭,血海翻涌之声。
她转身望去,女子身形单薄,仍以原来的姿势俯于榻上。
珍重怜惜地将以她鲜血所画的莲叶袖角拢入怀中,望着她,笑容落寞,却又潜藏翳然,“昭昭。”
“你会回来寻我的。”
瞥一眼少女腰际的鱼玉佩,女子勾起唇。
她比谁都要了解司镜。毕竟,那也是她。
究竟是会选择可笑的苍生大义、师门情深,还是一只身陷流言蜚语的鱼妖?
只想想,便不言自明。
届时,昭昭将永远归属于她。
殷裙身影隐没于翻涌血雾,褚昭离开后,昏暗识海中唯一的亮色也熄灭了。
归霁触摸袖角上的殷红痕迹,神色痴痴,力度轻柔。
仍留有温热迹象。像小鱼未识破她时,乖顺娇俏,含羞啄上她侧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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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昭睁开眼时,只觉眼眶黏腻酸滞。
她心跳突突,慌张又无措,摸了摸眼睛,竟然触到一片湿润。
环顾周围,浓雾散去,她早已不在那处如何也逃不出去的客栈里了。
取而代之,是一方窄小昏暗的山洞。
她身下铺了些许软草,不远处生着微弱将熄的火堆,山洞口落了禁制。
疑心又是那癫狂女子的陷阱,褚昭慌乱不已,到处摸索。
手却陷进了身旁还带着温热的一片柔软中。
司镜就睡在她身边,阖眼昏迷,唇色苍白,额角沁汗。
纤细腰腹处,缠了一圈又一圈衣料,可包扎仓促,仍有触目惊心的殷红渗出。
褚昭有些害怕,蜷缩起自己,盯着女子瞧了好一阵。
直到摸见对方袖角洁净的莲叶纹饰,才松了一口气。
她俯身去感受司镜的吐息,微弱不堪,又窥见她腰际的伤口,眼睛顿时发起热来,牵住女子袖角,“知知、知知……”
她从不知素来清寂寡言的人可以流这样多的血,快将身下铺设的软草泅透。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褚昭掌心涌出妖力,轻轻覆在司镜腰侧,帮对方止血。
可是没有用,对方像无底洞般吞掉她的修为,很快难以为继。
她不得已,焦急覆上女子冰冷的唇,用自己的体温暖对方,毫无保留地将修为全都输过去。
就像初遇时那样。
司镜长睫轻颤,似乎因落在脸侧的湿润而有了反应,面色却依旧苍白,没有苏醒迹象。
褚昭怔怔抹去女子颊旁水痕,抬手,轻碰自己的眼眶。
她哭了?
她从不知道,身为鱼妖,竟也是会哭的。
嬗湖娘子曾给她讲过远古兴盛一时,如今却灭绝的鲛人族故事。
鲛人遇心慕之人,口不能言,被刻意辜负,却只能垂头啜泣聊表哀怨。
其泪苦涩,貌似珠玉,入大洋中,咸不著水。
褚昭仍记得那时她格外不解,“如果哭一哭就有很多珍珠,最后却要被坏人采撷走的话,我才不要哭呢!”
她自出世之后,在荒山潇洒恣意,百余年不受拘束,从没尝过眼泪的滋味,便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