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镜不太在意。
反而是听见‘昭昭大人’几字后,眸光轻闪。
她想起方才,小鱼被情潮裹挟,陷进被褥中,摇头抗拒,委屈说还要教笨蛋小孩学剑,不能太累。
却在被她读去心音,唤了声“昭昭大人”后,浑身发抖,涣散攥紧褥角。
本就狼藉的床榻愈发湿濡,褚昭咬了一口她肩,因为脱力,没留下任何齿痕,“……坏知知!”
司镜低垂脸,眸光温存,蜷起指尖。
她又怎会让昭昭受累去教剑术?
小鱼本该自由恣意,不被俗世牵绊。
怀宁窥见身旁清隽之人脖颈泛粉,但笑不语。
依旧如往昔那般,抬起司镜手腕,为她调理脉息。
感知到女子胸口依旧空荡,那颗玉石心未曾归位,有些讶异,“映知,你……?”
她以为,司镜因为有心,才会动情。
司镜开口:“师叔无需担忧。”
她指尖触碰胸口,眉眼静谧温和,像将今夜所有澄澈月光盛入眼眸,“映知,早已寻得了真正的心。”
不是因恋慕而凝出的冰冷死物,也非患得患失、拱手让出的半颗温软。
是一条小鱼,遍历千年苦楚,自苦咸的洋流深处,小心翼翼为她啄来的一颗珍珠。
而司镜抛却珍珠,唯独将小鱼拢入掌中。
昭昭,就是维系她喜怒哀乐的心。
怀宁思索良久,似乎了然,会意地笑起来,“那便好。”
“那么,该轮到师叔为我解惑了。”司镜面庞宁静,“在我沉睡的这几月,九州、还有郁绿峰上,都发生了何事?”
一切都美好到恍若她亲手编织的幻梦景象。
唯独……少了归霁。
怀宁半晌才开口,话音含了几分追忆,“有情轮回,生于六道,如车轮之无始终。”
“被天道围困、失却归途之人,选择湮灭自身,求一个破局之法。”
“注定为祸人间的恶石,毕生心愿,是以永堕泥沼为代价,换得世间归霁。”
-
褚昭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醒来。
她坐起来,才迟钝觉得浑身酸软,险些连佩剑都拿不起来。
身上倒是被换上了整洁的亵衣,被褥也干燥松软。
褚昭摸一摸胸前,那颗玉石被制成了项链,好端端挂在她脖颈上。
仍带有余温,仿佛从未冷却。
褚昭跳下床,用殷裙把自己身上的痕迹遮得严严实实,脸热吁了口气。
叫那些笨蛋小孩瞧见,肯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她才不会承认,在榻上和司镜打架败北的糗事!
窗外光线正好,空气里透着桂子清香。
褚昭悄然寻司镜的身影,没有找到,别扭地轻哼一声。
……她一点都不在意美人去了何处。
今日起来得晚了些,褚昭也没有抓小孩上晨课的心思,慢吞吞提剑,赶往授课的内室。
一路上,时而揪着脆叶玩一阵,时而去追林间松鼠的身影。
待到日上三竿,褚昭才来到内室,刚探出头,却傻了眼。
众弟子一改懒散模样,欲哭无泪,趴在桌案上,描符描到手抖。
而司镜跽坐在内室前,姿容端矜,捧着一卷竹简,垂眸静读着。
台下弟子们窸窸窣窣,趁女子状若入定,小声摸起鱼来。
“昭昭大人,我想你。”聂芊装模作样地呜咽。
“稳扎稳打的修炼固然极好,摸鱼划水的道途更得我心,呜呜。”
“来不及为莫名失踪的昭昭大人哀悼,接下来赶到战场的是——”岑灵薇神秘兮兮地掏衣襟。
“我从山下集市买的,情意绵绵缱绻悱恻照情石!”
少女手心里躺着一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雨花石。
“素素不是说,昨夜酒醉梦游,醒神之际,在昭昭大人寝处听见细软哭声了么?”岑灵薇嘿嘿笑。
“昭昭大人那么讨人喜欢,定然是有道侣了!春宵苦短,恐怕现在还没起呢。”她戳沈素素腰窝。
“这石头能映出昭昭大人的情丝与谁捆绑,届时我们顺藤摸瓜,还愁不知道?素素,你去!”
沈素素一挑眉,噘嘴,“为什么是我?”
岑灵薇怂且好奇,不敢大声张扬,瞥一眼首排认真描符的元苓,只把石头往沈素素怀里扔。
“你就不想……照照阿苓?”
可惜众人动静实在太大,一着不慎,那照情石骨碌碌滚了出来,落在过道处。
忽然被一道湛色灵力托起,朝内室前神情谧宁的雪衣女子飞去。
司镜放下竹简,垂眸打量掌心里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