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借由朦胧雾气遮掩,飞得低了些,好奇偷听,只听见“昭昭”、“生辰”等断续的词语。
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因为,她瞧见一抹明黄色靠近。
是槐琅。
“阿琅!”可才刚唤出声,双眸竟忽然被身上的女子遮住,只剩下影影绰绰的雪色,“唔……?”
司镜开了口。
嗓音很轻,不知在对谁说,“昭昭……不许瞧她人。”
褚昭点头如捣蒜,有些羞赧,又欢喜于身上的冰冷美人终于出言,“好呀!”
知知是她的道侣,就是要满足道侣的所有心愿,这还是司镜告诉她的。
因此,纵然被蒙着眼,依旧欢欣雀跃地朝前游,将眼睛闭得紧紧的。
却没瞧见,面前是一片荒芜大泽。
失去方向感,马上就要坠入水中时,后颈忽然一凉。
褚昭匆忙睁开眼,害怕司镜呛水,却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条小红鱼,被细腻掌心拢紧。
她茫然唤“娘子”,想要扒开司镜的指骨,可是,却察觉到女子肩膀在发抖。
一声一声唤她,低垂脸,用温冷的唇轻啄她露出的脑袋,嗓音含潮。
“昭昭不要走……”
“不要、抛弃映知。”
才不会抛弃呢!
褚昭气恼甩尾,仍抱着那颗莹润的珍珠玉石不放,用肚皮蹭司镜的掌窝。
她觉得,女子在浸默海独自疗伤的这些时日,一定是睡得脑袋糊涂了。
分明她已经收到了知知的心,那颗珍珠玉石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竟然此时还在怀疑她么?
“我们去郁绿峰看雪,好么?”司镜柔声喃喃,好似在对掌心里拢着的、顷刻就要消散的蜃景轻语。
“昭昭……一直想要和我去瞧的雪。”
纵然是梦,她也希望,曾被落虞推衍出的寒石与小鱼的未来,会一一成真。
褚昭有些困惑。
自九州上的魔被剿灭,九州归霁后,郁绿峰就变得温暖如春、再无积雪了呀。
存心想要给女子一个惊喜,她没有戳破,只温顺地吮了一口对方冰冷指尖,娇声答:“好!”
司镜御剑带她从东州大泽回云水间。
立在山径脚下,良久,都没有再言语。
入目绿意横生,与往昔霜雪封山的景象大不相同。
褚昭听见有熟悉的少年少女的谈笑声传来,指缝外,闪过几道湛蓝色道袍身影。
某个少女提着大包小包,从山下走私的飘香佳肴,看见山径处背对而立的雪色女子,哇了一声,“快看!那个剑修,像不像司映知!”
“得了罢,别听师尊胡诌。她说自己曾经与九州第一剑修相熟,你就真信了呀。”
褚昭听出来是云水间坏湿鳟门下的几个笨蛋。
她不服气地从司镜掌心里探出头,替女子鸣冤,“无礼,太无礼啦!”
“这是师姐,是比湿鳟还要厉害的大师姐!”
沈素素倒吸一口气,立刻跳远,“昭、昭昭大人怎么在这里……!”
她好奇仰头,沿司镜紧拢的手掌朝上一路望过去,被女子清隽容色所惑,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司镜就这样缄默望着面前一众尚且青涩的少年。
她缓慢翕动长睫,目光描摹过所有人,旋即,无声垂敛双眸。
眼尾被鲜亮生动的春意灼伤,弥漫薄红。
褚昭从始至终,没有听见女子开口说任何话,只是见她无声离开。
好似挣扎着,欲逃离一场诱人的幻梦。
身后,沈素素得意扬扬炫耀,“你懂什么?高手从不多言,反派死于话多。”
“不过、如……如果刚才那位剑修真的是司镜,能、能教我们,就好了!”元苓很是憧憬。
云水间的十六余名弟子,由司镜在浸默海打捞魂息后,经怀宁医治,虽已复生,却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褚昭有些为司镜打抱不平,气闷鼓腮。
她想要把怀里的珍珠玉石拿出来,叫笨蛋弟子们瞧瞧,女子曾经殚精竭虑,为她们讲习符法剑术的模样。
可是最终还是舍不得。
那是知知送的。
是只送给她一条鱼的礼物。
司镜捧着小鱼,循记忆回到了曾经的寝处。
刚一进门,便回手落了锁。她温存拨弄着手心里小鱼的温软鳞片,想要寻一只盛水的小缸,以免小鱼干渴。
可备好一切后,司镜俯下身,只听得床榻间砰地一声。
眼前白雾拢而又散,霎那间,额头相抵。
司镜失神望着对方一双澄润圆眸,被湿濡轻衔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