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被司镜牵住了手。
对方嗓音如常般柔缓动听,没有迈步,任由她施为,“昭昭带我前去,可好?”
她悄悄点头。
脸依旧热着,想逃离让她无措的女子,褚昭脱开女子的手,自去几步之遥外去捉小蟹,想要它引路。
可这次水波荡漾,她的手只穿过了小蟹的幻影。
“等等呀!我们也是来参加成亲礼的。”褚昭又急又恼,朝纵深处赶。
可是才迈出几步,手腕竟隐隐现出一抹血雾,她再也追赶不得。
身后传来脚步声,司镜步伐很慢,摸索着触及褚昭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昭昭。”
对方体温很冷,像一抹快要消融的雪。
褚昭不解地回头望去,只看见司镜一双桃花眸似沉墨,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似乎有些失焦。
女子低咳不止,面颊染红,朝她勉强扬起唇,“昭昭跑远了,映知、险些找不见了。”
可是她才走了几步远呀。
褚昭有些内疚地垂下头,握紧司镜的手,心里想着之后可要照顾好她孱弱的娘子。
牵着司镜,沿脚下殷红的绸缎一路朝深处走,路上竟然没有什么妖阻拦。
所有的小鱼小虾都对她们视若无睹,规矩地守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悄声叽喳着。
“大人为何要娶一块石头?”
“大人为桃村斩除了凶恶古龙族,配得上更好的!”
“呸,你个笨虾,石头是位模样昳若仙子的美人,与大人最相配啦!”
“可是……”有妖惧怕地蜷缩起自己,“那石头美人眼睛会变红,之前阿吱不过和大人说了几句话,次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石头美人?
褚昭心跳砰砰,趁众妖不注意,牵着司镜绕行,推开紧闭的房门。
珍珠玉帘掩映下,璧人相对而坐。
一人娇俏明媚,一人矜然端庄,各着嫁裙,手中的合卺杯里,酒色晕着灼灼光晕。
褚昭无措后退几步。
她不明白,为何洞府中的石头美人,竟与司镜生得一模一样。
而另一身着殷裙,笑意盈盈的人,活脱脱就是她。
她和司镜,分明从来都没有在荒山成亲过。
“昭昭,怎么了?”身后的人嗓音很轻,将她接在怀里。
身后的房门早已合拢,褚昭迫切想要描述,却听见与她长相别无二致的女子开了口。
“阿霁,如今古龙族已除,待我们结契之后,就去中州,可好?”语气盈满期许。
“……”那清冷女子始终低垂着眸,成亲之日,却无端寡言,没有应答。
“我都想好啦,如今灵脉已开,中州又逢春暖花开之时,到时候,我们便隐居在山林间,再也不掺和尘世,怎么样。”
与她生得一样的女子,像抹柔软明灿的朝霞,斟酒时,亦笑意盈盈。
褚昭愣愣望着。
瞧见被称作“阿霁”之人,趁娇俏女子背过身之时,竟从袖中抽出一截匕首。
雪光映得她双目刺痛,褚昭未曾多想,焦急扑上前,“坏女子,你要做什么?”
合卺礼不该是这样的。
道侣之间,不是应该温存体贴么?
可眼前景象,只不过是云烟般的蜃景。
清冷女子藏匿起了匕首,与转身迎来的人交颈饮下合卺酒。
随后,在对方毫无防备地坐在她怀里,借醺意吻上她唇的瞬间,将匕首刺进女子的胸口。
“绛云、绛云……”她终于启唇,眸底浮现殷色,将溅上鲜血的手放在嘴边,细细饮着。
“我们为何要去中州?”
“就在此处,就在今夜,你就此、彻底属于阿霁便好。”
褚昭觉得自己的胸口也像被剜出了一个大洞。
她茫然若失地朝后退,想要逃离这个烛光不再温吞,氛围似幢幢鬼影的地方。
却在抬头之时,与蜃境中恍若艳鬼的女子对上视线。
归霁低下身,朝她凄婉勾唇,“昭昭,你也想么。”
“可你为何……忘掉了与我之间的所有回忆呢?”
女子勾住了她的衣襟,阴冷气息沿着苍白指尖,涌入她的胸口。
一瞬间,抹去的记忆复现,万千断续的碎片画面涌入脑海。
褚昭看见自己离开荒山,为了所谓“报恩”,在玉床上拾到了清冷淡漠的女子;
看见自己在狭小的玉瓷缸中百般讨好,纠缠着要与司镜成亲,却被冰冷短刃穿透胸口,连她眷恋的荒山亦受牵连;
看见自己失忆后,司镜化名“璟思”,妄图挽回,将她从昆仑虚劫掠而去,编织完美无瑕的幻境,哄她结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