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她再怎么乖顺地去蹭褚昭,对方也只是气鼓鼓地望她,抽回了手,再也不吭声了。
烛因一时想不通,委屈焦急地绕着她转圈。
忽然灵光一闪,她去石洞某个阴暗角落里,衔住一块布料的边角,努力向褚昭的方向拖曳。
“这是什么呀?”褚昭歪头问。
原来这个窄小的石洞,竟然是笨龙的藏宝地吗?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伸手,掀开了布帘。
竟然是满满一篓的珠玉珍宝,经火堆一映,熠熠生光。
再掀开另一处,被晒干的酥香面包虫满溢了出来;
另一个竹篓里,则盛着不知从何处拾来的几朵粉荷,因为无水滋养,早就枯萎了。
烛因期盼望向褚昭。
本来是很欢喜的,可瞧见少女一抿唇,眼眶竟忽然泛起粉意,立时焦急地攀上对方的腕,安抚蹭蹭。
她不明白,拿出了阿褚喜欢的东西,为什么反倒惹得对方不开心。
“笨龙……”褚昭话音闷闷,“我、我想摇光泽了。”
想大泽深处的菡萏葳蕤、氤氲旖旎,想念浸在水中后,无数的小鱼苗朝自己涌来。
眼前还朦朦胧胧地出现了极为陌生的场景,枝叶萧条,光线暗淡,可水潭却清澈静谧,令她那样眷恋。
应该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可是,她好像受伤醒来后,就全都忘掉了。
烛因不想看褚昭难过,衔起一串贝壳细链,笨拙地攀上她脚踝,为她扣好。
褚昭抱膝,神色朦然,似乎坠入了虚无缥缈的回忆中。
在她重伤苏醒前,似乎也曾像烛因这样,费尽心思讨好某个人。
视野里总是那抹不染纤尘的雪色衣襟,她翻出柔软的肚皮,牟足劲摇甩尾巴,都只为了引起注意,想窥见那个人唇角如同错觉的清浅弧度。
可是,好累。
就像一片没有止境的水塘,如何游也无法抵达终点。
珍珠、贝壳、褚昭将所有自己珍藏的宝贝都取出来,掬在对方掌心,期盼地仰头望去。
她只是听见了一道动听至极的轻叹。
那片掌心可供她蜷起身躯,可虽然柔软,却总是很冷,捂也捂不热。
于是褚昭便想将自己胸口羞赧跳动着的心捧出去,她的内里早就快要灼烫融化。
她想,分一点给对方,没关系的吧?
她唇微张,忽地皱紧眉。
胸口泛上深重寒意痛楚,将她从幻觉中拉回现实。
烛因连着呜嗷好几声,很是担忧,衔吞住褚昭的指尖,慌忙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妖力输送过去。
“不用啦。”褚昭轻喃一声,收回手。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似乎离她很遥远的画面碎片。
她生性喜好自由自在,怎么会那样卑微呢?
石洞边缘被氤氲水痕浸湿,淅淅沥沥,她才发觉,似乎是下雨了。
褚昭不喜欢下雨天,湿润的空气,会让还没有好的伤口酸楚难忍。
于是只蜷缩成一小团,悄然盯着方才生起来的、跳脱温吞的火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离洞口愈发近了。
褚昭刚酝酿起来的倦意消散了,她此刻头脑清明,略咬一下唇,目光落向石洞外。
虽然她有自保能力,可身边还有一条笨笨的龙,若来者果真是落虞,她也无法担保全身而退。
探入石洞的,先是一柄染血的素剑,剑尖仍在滴落殷红。
旋即,一抹步履虚浮,衣摆近乎被深绯浸透的身影闯入。
女子身形纤弱,茕茕孑立,如暗淡夜幕下一捧被染污的莹润薄雪。
唇角残存血丝,前胸处更是有汩汩淌血的可怖伤口。
她以雪绦覆目,其上沾染触目惊心的绯红,周身戾气翻涌,似乎在勉力克制体内的翻涌魔气。
感知到燃烧着的火光,似乎察觉到石洞内有人存在,眸光倏忽落向这边,“……”
烛因炸鳞欲扑上前,“嗷!嗷呜!”
褚昭跪坐在蒲团上,仰头怔怔望着来者。
她看见了女子袖角近乎被湿漉鲜血浸透的一枚莲叶。
“笨龙,回来呀!”她扯着小龙的尾尖藏进怀里。
烛因这么笨,怎么可能打得过面前的剑修。
常年在摇光泽中,褚昭近乎很少遇见魔气如此浓重的人,她内心戚戚,话音却是不露怯的,“你、是魔么?”
当啷。
女子竟脱了力,掌心紧握着的、被鲜血浸透的素剑跌落在地。
湿漉夜风掠过,她垂着脸,一时以为耳畔的温软话音,是堕魔后无数次生出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