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无言收回,只望向微蜷掌心。
那几人未曾发觉。
有人哂笑,“道友,你该不会也被那流传出来的鱼妖轶事勾住了罢,竟关心一只妖的名姓。”
“倒不如奔赴中州,一月之后,濯清仙子便要与鱼龙族少主结契。届时定然会有折花会,不若多接些花瓣,提升修为。”
“……”
司镜再无心听下去。
她提剑缓步走出客肆。
此时西州恰已入夜,一轮澄月悬于夜幕。
双目已被魔气侵蚀,只能侧耳倾听。
方才坠进怀中的女子,那样像小鱼。
不谙世事,不知外界险恶,连灼烫的铁花,都懵懂地想要摸一摸,拥入怀中。
就像……身为一只妖,却执拗地想与无情道之人成亲一般。
堕魔后频频出现在耳边的轻呢幻觉,令司镜理智将失。
揽住怀中人一瞬间,她竟生出将其脆弱的腰肢揉碎,融入自己骨血的不堪念头。
可那不会是昭昭。
少女若是瞧见她,不会如此沉默,而只要出声,她便能分辨昭昭的嗓音。
耳边再度响起火树银花绽开时的簌响,众人高声喝彩,如同试剑会前,北州集市的那晚喧嚣。
却再也没有一道温软身躯,躲在酒肆买醉之人的桌下,嫩粉指骨抓着饺子,睁圆眼眸撒娇耍滑。
当时盈耳不绝,娇软吵闹的“知知”,只道寻常。
那夜的醉后荒唐,竟是她与小鱼之间的诀别。
司镜安静站在方才的地方,颊上覆着的雪绦,一点点萦染浅淡殷红。
魔性暴虐,喋血而生,泣泪为殷。
她想,褚昭应当不会喜欢。
小鱼那样爱美,再不会喜欢一个双眸空洞,靠杀虐而生,行尸走肉的魔修了。
第54章 温软
褚昭与落虞在西州周游了三日。
看遍晨霭时分的朝霞, 储物戒装满各式珠宝法器,也拿到了合衬心意的精巧佩剑。
可褚昭再也没能瞧见初至西州那日,将她救下的白衣女子。
她有些失落, 也曾多次徘徊在打铁花的地方。
铁花并非总是盛绽开来, 所经之人也早非旧日面孔。
西州距浸默海很近,近来饱受魔气侵扰。
褚昭夜里睡不安稳,迷蒙间听见耳边似有魔窃窃嘶叫。
睁开眼, 抱褥悄悄起身,却只见不远处, 落虞已轻描淡写地收回佩剑,正擦拭其上血痕。
窥见褚昭打量目光, 她挪步遮掩溅在窗旁的血渍, 温声开口:“吵醒昭昭了么?方才,我只是除去了几只闯入房间的魔。”
褚昭朝自己的佩剑摸去, “阿虞,我……我也可以帮忙的。”
空气寂静良久。
落虞施然走来,抬手,掌心仍残存着一丝血腥气,却轻遮住了她双眼。
柔声喃喃,“昭昭,你只需待在我身边。除魔之事,无需烦忧。”
褚昭将她的手小心拨开,露出委屈不解的粉玉眼眸, “可是、可是阿褚也想看看, 摇光泽外面,还有西州……是什么样的。”
她被矜贵女子护得很好,近乎形影不离, 可做的任何事都逃脱不掉背后的目光。
那是一道让她很不舒服的视线,纵然柔情脉脉,却像无形的绸,牵住她的手腕脚踝,令她难以挣脱。
这几日,她穿的衣裙都是落虞为她备好的,色调无不是绛红或者浅绯。
她想试试槐琅身上那样的嫩鹅黄,却被女子以目光无声牵绊住,只好失落收手。
她收到了落虞委托西州锻剑世家为她锻的佩剑,可竟连用一用的机会都没有。
落虞也曾揽着她,教她一些剑法,可皆是些好看却无用的剑花。
就连用餐,女子也只是温存至极地,挟给她并不爱吃的东西。
盈盈笑着,待她吃下去。
辛辣的红椒,褚昭勉强咽下去,辣得脸颊发红,呜咽着喝了许多水才缓解。
她不明白,两情相悦之人,还有所谓道侣间的相处,皆是如此么?
落虞常唤她“昭昭”,嗓音是温存的,可目光却好像总是穿透她,望向她身后很远很远的某个人。
而那个人褚昭分毫不知。
她只是偶尔失落想,落虞会不会也是认错了梦中之人呢?
女子心慕的对象,其实……根本就不是她。
“是我惹昭昭难过了。”落虞收起遮掩褚昭目光的手,倾身过来,将她搂进怀里。
“我想回摇光泽。”褚昭牵一牵女子的衣袖,话音低软,“阿虞,我们明日可以回去么?”
她想念槐琅和蓓月了,还有那片从没有束缚,夜卧小舟、枕星而眠的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