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嘶一声,低声开口,“可我怎么听闻,几日前,司镜曾在南疆现身?”
“据说,形肖司镜的女子身形诡谲, 以玄纱覆面。”他极小心地瞧一眼面前辨不清神情的女子。
“灭掉南疆旋遥宗百余条性命, 掠蛊咒,夺秘法,所行之处尸横遍野, 据传……她身躯已悉数被魔气腐蚀,才如此遮掩。”
“果真?”
“这么说,司镜不仅在浸默海中活了下来,还入了魔,犯下累累杀行?”
众人唏嘘叹息。
皂纱下,女子唇角微扬,开口:“……继续。”
“司镜曾在血玉之祸发生后,还护着那作恶多端的鱼妖。该不会是被蛊惑心神,才终致堕魔的罢。”
“并非鱼妖,而是引发九州动乱的魔,死得好。”
“死得好!”
原本还倚在简陋木凳边,姿容绰约的女子,此刻眼眸低垂,下颔收紧。
可惜众人一时醉意上头,不知收敛。
“说起鱼妖,我便想起近来东州那边。”一人飘飘然,“鱼龙族寻回了血脉最精纯的少主,据秘闻所言,是个绝艳昳丽的小美人。”
“你就别想了,我近来通过诸般考核,得以拜入昆仑虚门下。”有人自夸灌下一口酒。
“听师姐师兄们说,不久后,鱼龙族少主将与濯清仙子结契,行合卺之礼。”
“你说什么。”皂纱掩面的女子忽轻声开口。
她手撑桌案,缓缓起身,身躯单薄纤细,仿佛白日中萦绕纠缠的一缕黑雾。
似被众人的话惹笑,女子肩膀低颤几下,笑得无声无息,诡谲至极。
旋即,安静望向方才开口的那修士,嗓音早已由粗砺转为轻柔。
“……再说一次。”
修士面露异状,神情惊惧,想张唇说话,却发觉两片唇好似被缝合在了一起。
又或者,它们本就是一体。
他抬手摸去,五官早已溶解,连带着面庞沁透魔气,融成没有棱角的模样。
“唔、唔唔!”修士仓惶不已,慌去推搡身旁的人,却发觉原本还与他说笑谈论的众人,早已俯在桌案,昏厥失却生息。
身边集市依旧人行如织,竟无人发觉这方露天酒肆的异样。
他瞧见黑纱帷笠的女子朝他靠近,袖中指节素白纤长,轻掀开帷纱一角。
那是一副极秾秀的长相,肌肤如雪,薄唇殷红,清冷糅杂妖冶,桃花眸中隐现深重魔纹。
“你很听话。”女子怜惜地垂落长睫,塞进面目全非的人衣襟里数不胜数的灵石,病态地柔柔笑起来。
“可就是,说得有些多了。”
“我……很不喜欢。”
众人耳鼻处萦散魔气,酒醉醺然之中,无声无息,身躯爆开厚重血雾,蛊虫四散。
女子放下黑纱,不忘恪守约定,在桌案上铺陈足够支付酒钱几倍的灵石,才不紧不慢离去,融入汹涌市集中。
远处,昆仑虚境内烟尘缭绕,玄门清净之地,引世人趋之若鹜。
归霁眸中现出极缱绻缠绵的情意,帷笠之后,浅浅勾起唇。
“昭昭……”如耳鬓厮磨般呢喃。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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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褚昭扒在轩窗处,瞧着昆仑虚景致。
重山巍然掩于夜幕之中,庄重静穆,入目俱是吉光片羽、钟灵毓秀之景。
可她却从未看见梦中的落雪。
昆仑虚有护山法阵笼罩,紫光飘摇,风霜雨雪不侵。
这里真的是她曾与落虞一起看朝霞的地方么?
正出神想着,腰际忽然被身后之人圈住,褚昭吓了一跳,只觉自己在心中偷偷编排之事被看穿了,“落、落虞。”
落虞换了一袭绡纱薄袍,似乎是入睡的亵衣,长眉入鬓,走路无声,更似月下芳魂。
唯有传递过来的热意,昭示她仍是存于此世之人。
“昭昭为何不像对待鱼龙族族人那样,唤我阿虞呢?”女子嗓音温润。
褚昭有些心虚地垂下脸,搅了搅裙摆,软声唤:“……阿虞。”
可她与落虞才只认识一日有余呀。
总归是有些不自在,胸口像被细密的小触须拢住,羞且发痒。
她自踏入昆仑虚境内后,便被落虞妥帖相待,女子将她抱在怀里,近乎手把手地教她吹埙,如兰吐息不时擦过耳畔,惹得她脸热晕眩。
褚昭虽然憧憬,却从未遇见过什么心慕之人。
落虞待她这样好,也与她梦中的那道身影相似。
会不会,就是她的命定之人呢?
落虞似乎察觉到褚昭片刻失神,却不曾追究,温存更胜往昔,“此处风凉,我抱昭昭去榻上歇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