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重现百年前郁绿峰被魔血洗, 朝夕相处的同门死不瞑目,断续唤她“师姐”的凄惨景象。
喉间忍不住又一阵腥甜。
司镜唇间流溢殷红,污浊凄迷的景象在眼前迅速流转, 识海躁动,周身似被撕碎般难捱。
鱼玉佩本为邪物,吸食千百寻常人的生机,只为满足其主心愿。
而小鱼的心愿,竟只是想与她成亲,看她穿嫁衣的模样。
女子撑在地上的手微蜷起,指尖被扼得发白。
一切祸端,原来……全都由她而起?
她勉强揩去血丝,想去将身旁滑落的匕首收回,却体力不支。
腰处的伤口可怖,鲜血早已浸透衣袍,只是因抱着褚昭,才强撑起端庄坐姿。
恍惚间,面前的清澈水潭忽地有了些许涟漪。
一只尚未化形的蟹妖自水中探出,它身后,颤颤巍巍藏着一只细长虾妖。
两只妖感知到司镜体内紊乱躁动的灵力波动,吓得瑟瑟发抖。
但那蟹妖敏锐窥见她道袍下掩映的殷裙少女面孔,顿时滋儿哇叫起来,“阿褚大人、阿褚大人!”
它心惊却胆壮,忌惮般慢吞吞地挪动,用蟹钳够到不远处的匕首。
笨拙地用刃锋对准司镜,“可恶仙修,把阿褚大人还回来!”
“还回来!”虾妖帮腔。
司镜墨发垂落,遮住面庞,身躯孱弱欲折,落在衰微昏暗的林间,像一支洁净雪魄凋于尘泥。
“带她好生离去。”她话音低微,眼皮沉重,言毕,浑身力气像被抽干。
蟹妖戳了戳她,大着胆子上岸,却被黏稠糊住了脚。它两只眼横过来,朝下望去,顿时惊惧不已,“是血!”
“人类,流了好多好多血!”
“……好吵呀。”褚昭不满地嘟囔,自混沌中苏醒,她好像听见了洞府大水坑守门的阿蟹声音。
揉了揉眼,从一团柔软中坐起来,却不期然窥见近在咫尺之处的清冷面庞。
司镜双目紧闭,苍白唇角被血痕晕染,摇摇欲坠,终是支撑不住,软倒在旁。
“娘子!”褚昭像被从冷水中捞了出来,抱紧女子纤腰。
自己受了玄门仙修那么多道的剑气攻势,不是应当已经死了么?
余光里俱是一片熟悉景象,放眼望去,林间无月也无日,凋敝昏暗,妖哭尖啸。
她不知何时、不知缘由,竟又回到了荒山。
褚昭悲喜交集,又心如刀割。
是知知又救了她,带她从那些玄门人士面前逃出来的吗?
活动了一下四肢,早已没什么大碍了,连过往残存在记忆中的痛楚感都迅速消散。
水潭中的蟹妖虾妖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以眼神示意。
——阿褚大人又寻到新美人了?
——我、我害怕,那貌美女子可是穷凶恶极的仙修!
虾妖正埋在水中胆怯吐泡泡,忽然,被飘逸绯红的鱼尾重重一甩脸颊,痛得吱叫起来。
褚昭化作原身,游至它身前,貌若宝石,映得黯淡水潭粼粼生光。
此刻却气恼不已,软嫩的口一张一合,“不许编排我的娘子!”
“我们、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小红鱼腮盖含羞地翕动,“你们快帮我把娘子抬进洞府里去呀。”
说完,她着急地扑朔游到岸边,衔住司镜袖角,努力往水中拖曳。
司镜入水的刹那,水波在她似雪般面庞围绕,虽双眸紧闭,却如芙蓉般秾秀生光。
褚昭用妖力编织了一个殷红色泡泡,将美人裹起来,自己游进去,用妖力为对方疗伤。
却没有控制住自己,在司镜脸侧悄悄啄了一口。
她的心愿终于要实现啦!
美人说带她离开鱼驴峰后,便会来荒山拜访,果真没有食言。
泡泡沉入水底,褚昭喜不自胜。
无意仰头,却窥见遗落在水潭岸边的一抹雪亮颜色。
像是匕首。
她歪一下头,有些不解。
那也是知知的东西么?
等她明日衔回来,镶上珍珠贝壳,就充当聘礼送给她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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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纱帷幔,水波弥乱,鼻息间似有陌生清凉的气息缭绕,灵台清明,催人欲醒。
司镜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枚硕大贝壳之内,身下软褥似云,颜色殷红。
眼前水光清澈动荡,她腰身伤口被好生包裹起来,仍有些痛楚。
敛眸打量片刻,才发觉,自己目前身处昏暗无光的深水之中。
至于方才的香气,是不远处一只熏炉中燃着的涤灵草的味道,有凝魂聚气之效。
集市上百枚灵石一棵的珍贵涤灵草,此刻塞满熏炉,似乎并不被主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