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嘉陵的眼神不经意间又落回到谢兰藻身上。
赵嘉陵:“?”
她在心中振声:【朕都没有这个待遇,安阳她凭什么,就因为她七岁吗?怎么谢兰藻这个时候就不把朕当小孩了?】
谢兰藻手一僵,思绪停滞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安抚安阳的手。
国子监因为赵嘉陵和谢兰藻的出现陷入兵荒马乱,匆忙赶来的郑师颜就差把半个脑袋栽进泥地里,前不久才因抄书的事情被圣人训斥,现下又闹出有失体统的事来,还不是谏官弹劾的,是圣人亲眼瞧见的。更有不长眼的乱丢书卷,这丢的是书吗?是他郑师颜的性命!
得要有几个脑袋才够砍啊?九族不要了吗?
而那头得知自家孩子打架的权贵们也纷纷坐不住了。
“谁敢打我儿?”
“我孙女在家娴静守礼,已知分寸,怎么可能与人打架?”
“我儿没事吧?”
传讯的人说辞都很一致,面上带着苦涩的神情,道:“陛下今日幸宰相宅邸,因国子监同在务本坊,便微服一观学子风貌。正巧碰上了国子监诸生打架,圣人之学随风飞舞,脱手的文卷误伤陛下——”
原本还气势汹汹要替自己子孙讨公道的权贵们面色一白,纷纷偃旗息鼓。如果是误伤别人,还能说小儿不懂事,但误伤天子,谁敢多说一句?就算是三岁小孩将泥土撒到龙袍上,也得治一个大不敬!
不管是职事官还是游手好闲的公侯权贵,纷纷如丧考妣。
可以当作家里从没有过那个孩子吗?
不管内心深处怎么哀嚎,都只能快马加鞭前往国子监捞人。
国子监里。
赵嘉陵坐在主座,下首则是谢兰藻、郑师颜。
一群学生鹌鹑似的缩着,大大小小挤作了一团。
“刘垣,彭城侯子,年十四,已经授《论语》了吧?”赵嘉陵将刺头挑出,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嗓音也很平正,不见丝毫怒意。她问道,“‘子曰:作者七人矣。’这七人指的是?”七人的名字并不见典籍正文,而在注疏之中。要考校学生经学本事,注疏自然也包括在内。
刘垣虽然被塞到国子监读书,但是个不学无术的典型。要是真有登龙门的才情,反倒不会在乎那些制度。他不敢抬头直视天颜,别说是他本就不知道,就算记得注疏的内容,也早已经恐慌而脑子一片空白了。
他在圣人跟前打人,甚至将书卷砸到圣人的身上——他爹是救了先帝,但这能保住他吗?
赵嘉陵瞥了眼安阳县主,道:“安阳,你来答。”除了在国子监读书,谢兰藻还另外替安阳请老师呢,要是连这个都答不上来,可能得把皇姐气到诈尸了。
安阳虽小,但记性颇好。她脆声道:“长沮、桀溺、荷蓧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
等到各家权贵匆忙赶到国子监的时候,这些小孩个个哭丧着脸。少数几个能回答的也因为害怕磕磕巴巴的。学生们不顶用,国子博士自然也脸白如雪,嗫喏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嘉陵虽然命人将学生的家长们请来,可没在公卿们跟前露脸,只留郑师颜应付他们的。
她跟谢兰藻在国子监的池边小亭里,还有用糕点的闲情逸致。
“朕小时顽劣,先帝说朕愚笨,可比起这帮人,不也是好多了?”赵嘉陵凝眸看谢兰藻,替自己辩解。不是她太差,是当时在崇文馆读书的有皇姐、皇兄、谢兰藻、高韶他们……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谢兰藻点头称是,可也没有顺着赵嘉陵的意思夸她,而是谨慎地问:“此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误伤圣人”是大事,然而问题是她亲眼看到陛下将书卷挂到身上的。要是以此治罪,那不是颠倒黑白?!皇帝能做,但谢兰藻得劝。
赵嘉陵抚了抚额头:“朕头疼。”御史台那边不用谁提醒,都会弹劾此事的,到时候朝堂又得吵吵嚷嚷。
【勤政等于命苦吗?三三,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宿主是要让谢兰藻一个人苦吗?】
赵嘉陵的心声立马消停了。
谢兰藻垂着眼睫,她轻声道:“便请国子博士将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学生今年的课业取出。”
“这有什么用吗?”赵嘉陵睁大眼睛看谢兰藻。
谢兰藻平静道:“他们若是坚持自家弟子是卓越之才,那就在朝堂上将文章以及课业成绩念出就是了。”国子学、太学的学生家世显赫,大多有父祖在朝。就算父祖是州刺史不在长安,也有亲故在。她就不信,那帮大臣还有脸面劝阻。
赵嘉陵震惊。
还能这么做?
【这法子是不是有点损?这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