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藻沉默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不由自主收敛起来。良久,她摇头说:“总比什么不做好。”
“也包括无故兴起来的事端吗?”没等谢兰藻回答,那人又笑嘻嘻道,“兰藻,你倒是耐心十足。”
“那还能怎么样?”谢兰藻起身,将晾干的绢纸卷起,上头题着的正是赵嘉陵先前赠送的《玉枕诗》。
“确实没有选择。”那人说话的声调变得微妙起来,她停顿一会儿,才说,“还是那才是你当年最想做的选择?你母亲与太后交情好,你与陛下又是一同长大。如果陛下当年有野心,你去的就不是中山公主府了,对吗?”
“高韶。”谢兰藻喊出了来客的名字,她转眸看抱着双臂懒散倚靠着柱子的人,“你再不回公主府,明日公主又要出家了。”
高韶:“……”
谢兰藻淡然道:“你不想入朝为官,也不必关心这些事。”
高韶讪讪一笑:“过个嘴瘾不成吗?”况且,以她的身份,入朝后会带来什么,好友能不知道吗?
*
秦国公府。
沐浴焚香后的李洽捧着赵嘉陵送下来的画像,准备供入祠堂。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要让咱们家换个祖先?”李洽之女李兆慈撇了撇嘴道,她凑近画像又看了眼,“不过比祠堂里挂着的那幅好看多了。”
李洽吹胡子瞪眼:“你胡说什么!”他捻了捻胡须,“我李家先祖如龙游天表,虎踞林中,气势空健,陛下这幅画像,贴切多了。”
“卿等应学之。”李兆慈拖长了语调,“比起来,您的确是差远了。”
李洽:“……”
李兆慈又说:“陛下的意思是,勋贵们也得为武举劳心劳力。”
李洽:“真的?”
李兆慈一颔首道:“当然。”她侃侃道,“武举的科目已全,兵部疏懒那是人的问题,与武举无关。只是武举出身的人终究不能如进士、明经及第,纵然入宿卫也不得如文臣那般迁转。武举出身不得入台阁已是约定俗成的事。”
李洽下意识道:“那武举能与进士及第相比吗?”别看他在朝中骂文臣,可心中一些念头深深扎根。
李兆慈忽地往前走了一步,手肘不经意将画轴撞翻,她看着李洽痛心疾首道:“阿耶自认为不如人,使得先祖蒙羞,不愿居于阿耶之手。”没等李洽反应过来,她就快速地将画轴捡起抱在怀中。
“阿耶明日上朝请陛下立武庙、开武监。”李兆慈道。
李洽面色大变:“你这不是让我被文臣骂吗?”
——骂的就是你。
李兆慈腹诽道。
她眸中寒光闪烁:“文臣们不会同意,阿耶就退一步,提出武举及第迁转之事。”
李洽道:“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李兆慈道:“我相信陛下。”
“相信陛下还不如相信先祖能复活呢。”李洽将画轴接了过来,“谢中书枕头风一吹,陛下恐怕就忘其所以了。”
李兆慈:“?”
第21章
就算不能“闻弦歌而知雅意”,互相传递个消息就知道了。
李洽在李兆慈的怂恿下准备当这个出头鸟——他的名声啊,要是淹死在文臣的唾沫中,谁来捞他?
哦不,他在文臣中向来没什么名声,是粗俗的代名词。
那没事了。
于是,在次日朝会上,李洽就一脸为天下武人献身的大无畏,他大声说:“文武二柄,国家大纲。天子之臣,同在班列。前代中外臣僚,文武参用,未分清浊优劣。既有文庙,当有武庙,又该做武监,与国子学相对,不使得天下人以为陛下轻视武臣……”①
都是李兆慈说的,他照着背下来就是了。
赵嘉陵兴致勃勃地听着,她对纪录片的新鲜感过去了,昨夜有所控制,说好了半个时辰那就半个时辰。毕竟除了朝会,她还得大清早习武呢——系统说了个把月,但那牛之品质似乎一直在起作用。总之,此刻的她神清气爽,眼神炯炯清亮。
李洽一说话,其余有职事在身的国公忙扬声符合,至于将军、中郎将,在以前没有参与感,每天起早来朝堂不知道干些什么,这会儿陛下给了机会,那当然得畅所欲言!接着,洪亮的大嗓门在殿中炸开。
可终于轮到他们在举手投足间影响朝堂了。
伟大!
可文臣一听要立武庙,脸都绿了。
他们素来轻视武夫,那肯让武人与先圣同列?
“今天下承平,立武庙兴武事,恐怕掀动人心。挽两石力弓,不如识一丁字!”
“权数之事,如何与德教齐衡?况且此辈素来剽悍,贪财好色。既无礼义之教,也无慷慨之气!尔辈无视法制,又与贼寇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