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藻眉梢微动,也是预料之中的回答,十分符合陛下的本性。明知道有什么,还拿话题去招惹,总怪不到陛下的身上去。“陛下为何总觉得臣夜半难眠?”谢兰藻噙着笑,又进了一步,凉凉道,“陛下这是深有体会,所以开始推己及人了?”
一霎惊惶一霎羞恼,赵嘉陵的嘴一下子比石头还硬:“朕的睡眠好得很!”
明君系统看着都着急:【宿主,你这样不行啊。】
赵嘉陵:【现在改口还行吗?】
她望进了谢兰藻带着笑意的眼中,思绪又茫茫一片。嘴唇翕动着,什么都没说上来,就连念想都荡然无存了。
“啊,是臣失言了。”谢兰藻语调轻缓。
赵嘉陵怔了怔,面上蒸腾的热气短时间内消退不了了,回过神来的她直接堕入了羞恼中,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她瞪着谢兰藻,气鼓鼓道:“是,朕是睡不着了,那朕要你留宿在宫中哄朕睡觉行吗?”
谢兰藻讶异地看着赵嘉陵,她温和又坚定地拒绝:“不行呢。”
赵嘉陵:“有什么不行的。宫里头难道还找不到一处殿宇供你入住吗?一切都朕说了算,想来太后也不会不同意。”
谢兰藻一脸从容:“人臣留宿在禁宫中吗?臣不想次日就被御史的唾沫星子淹死。”
赵嘉陵“哦”一声,她懂了,是因为“人言可畏”。她很会变通:“的确有些不合规矩,那朕去你家也是一样的。这可是有旧制可循的,谁会骂朕,谁会骂你呢?择日不如撞日,朕今晚就摆驾宰相家。”
看谢兰藻不答话,赵嘉陵又哼笑一声:“看吧,你也不是真心要陪朕,那你问这些做什么呢?你又不能解决朕的困扰。”一琢磨,她又把自己气到了,绕着谢兰藻转了两圈,失望地说,“你一点都不诚恳。”
谢兰藻:“若只是无眠,臣可以将枕头还给陛下。陛下不是说那枕头有奇效吗?”
“朕说过吗?”赵嘉陵皱了皱眉,想着想着面色更红了。她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谴责地望着谢兰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枕来我枕去的。”
谢兰藻抿了抿唇,逗弄陛下过了头,一时言语也失了分寸。但她的神色还是不变,仍旧一副清绝如孤月的脸色,她的眼神幽深,如林中深潭:“陛下当臣没说过。”
“晚了。”赵嘉陵逮着谢兰藻话语中的疏漏,背着手一旋身,从侧边探首,落到了谢兰藻的眼中,“你在邀请朕同床共枕,起居官呢?朕要她记下这一笔。”说到最后一句字时,赵嘉陵笑容里的得意是掩饰不住了。
谢兰藻:“……”陛下的笑有点扎眼了,显而易见,她越劝陛下越来劲。流言已经满长安了,起居官就算不写入陛下的实录,私人著书时候大概也会提那么两笔。左右都没什么清白可言了,还劝什么。不过近段时间,她多少也摸索出一些应对陛下的法子。她眼神幽幽,道:“枕头算什么呢?臣连陛下的腿都枕过了。”
赵嘉陵大败。
她耳畔嗡嗡嗡的,心脏跳得飞快。
谢兰藻露出一副了然之色,陛下的脸皮时厚时薄,胆子是大是小,情绪翻覆像是五月的天。但只要找准时机,就可以一击得手。看吧,羞到一定地步,那是连非非想都消失了。从容地请辞告退,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会儿后,赵嘉陵伸着脖子怅然若失地张望,还跟系统说:【谢兰藻她太生猛了,吃错药了吗?】
明君系统不想说话了,它这宿主真的太绝了。看似张狂,实则不中用。机会都递到眼前了,管谢兰藻是什么意思呢,就不能直接顶上去吗?勇敢地迈一步,然后连退三步?什么时候能抵达终点。算了,它是明君系统,不是恋爱系统,管不着这些事。【太不争气了,宿主。】
赵嘉陵没有反驳,她神色木然,许久后才说:【下回一定。】
可这下回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除了吐蕃和突厥的人被扣留,余下的贡使们在一一排查后,都要送归,身为宰臣的谢兰藻也没多少空闲。好消息也是有的,贡使们骇然失色,战战兢兢,已经没谁再要求回赐增多的事情了。也没敢直接问大雍要白糖、玻璃,而是老老实实地出钱买。空手套白狼的事不想了,不过也不亏,只要肯动点脑子,仍旧算得上满载而归。
至于大雍那些跟使者们私底下往来的官僚呢,一个个如丧考妣。说叛国算不上,前辈们一年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谁不顺手捞点油水呢?可偏偏闹出突厥和吐蕃勾结想要侵略大雍的事来,这下子完蛋了。不求荣华富贵了,但愿一家老小和项上脑袋能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