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贻笑道:“天佑之。”
郑琼玉说不出话了。
这稀奇古怪的事情她不该相信的,奈何王师丘就是个没出息的蠢蛋,她不止一次萌生那玩意儿不是她生的的念头。她跟王师丘之间甚少母子之情,每每看着那张酷似王六的脸就觉得烦心。
等等,大郎与她不像,可跟王六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如果那道奇怪的声音属实,是王六伙同仆妇换人,那——
郑琼玉仿若醍醐灌顶,思绪刹那间上下贯通,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哪还有面圣时候的从容自若。
好个王六!
胜业坊。
先一步抵达长安的仆役已经租好了宅子,郑琼玉一家已经卸下行囊入住。
“阿耶,听说国子监不得陛下青眼,那什么明德书院才是陛下所重,儿想去那边读书。”王师丘兴奋道。他早就不想待在蒲州,这来长安了,可不是结交权贵的时候吗?原本是要去国子监的,但他听说监生连番被呵斥,甚至连皇亲国戚都不愿在那读书了,立马就打消了念头。
明德书院颇有声名,他在蒲州都听见了。
他娘可是三品大员,难道连个入学资格都没有吗?
第60章
王六郎一贯纵容王师丘这个儿子,哪会跟王师丘说“不”。虽然听到种种风声,可在他的认知里,明德书院与国子监想来也没大区别的,国子学、太学等皆依据出身进学,而明德书院连庶人之子都能入内读书,何况乎朝臣之子?
等到郑琼玉从宫中回来后,父子俩坐在厅中已经商议过一阵了。他们也没注意郑琼玉的脸色,王六郎在那念叨着在长安买宅子,而王师丘呢,迫不及待地询问开口道:“阿娘,儿想入读明德书院。”
郑琼玉深深地望了王师丘一眼,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心中种下疑窦后,看他越发不喜了。她淡淡说道:“陛下已经定下明德书院的制度,学子们已经入学了,没有多余的员额。”
“随便顶替一个不就好?”在王师丘的眼中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他想也不想就道,“阿娘之前不是想让我读书吗?我现在萌生读书的愿望了,可阿娘连个名额都取不到手吗?”
郑琼玉眉头紧蹙,因着她的压制,王师丘一些放肆狂悖的念头只敢诉诸言语,可听着就让人不耐,上了棍棒也没能让他改正,想来是王六的影响吧。她注视着王师丘,神色严肃道:“不是让你入学国子监吗?”
“国子监这一科连及第的人都没有。”王师丘对国子监颇为嫌弃。
“听闻陛下十分看重明德书院,甚至连皇亲都在那处读书。陛下将你调入京中,不就是想要重用的意思吗?你若去宫中为大郎求情,陛下一定会通融的。”王六郎也来劝。他出身太原王氏,明经及第后屡试博学鸿词科不中,不像郑琼玉考什么都拔得头筹。三年守选等来的是个偏远县的小尉,他索性不去了。少年时候还算有点志气,到了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郑琼玉闻言拧眉,她注视着王六郎,淡淡道:“濮阳郡王试明德书院文学不中,陛下都没有通融。大郎算什么?难道我们家比宗室更有脸面吗?”
王六郎语塞,一会儿才说:“陛下委任重臣,必有所优待。”
郑琼玉轻嗤一声:“就大郎这模样,入了国子监不出三月也会被退学,何况是明德书院?”
蒲州离长安不算遥远,京中动态哪能没有耳闻?陛下和宰相颇具进取心,大刀阔斧改革,岂会让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去明德书院?陛下所图甚大啊,这才多久,对国子监的议论都转移到明德书院上了。
惯来都以国子监为正统,以经学为风标。等到学术移至明德书院,所谓“风标”也要更易啊,毕竟明德书院的科目不同于国子监。贡举制度之变,恐怕只是一切先声。当今为政,会比宣、启时更为激进。
这父子俩往常就是烂泥扶不上墙,郑琼玉懒得与他们说话,到了如今,更是兴致寥寥,也不跟他们一起用餐,径直找到自己的心腹去了。
她当年生产时不在长安宅里,这使得一切筹备都落了空,稳婆都是临时找的。那时她力竭晕过去了,根本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她的思维里没有这样的种子,自然也没能起疑心,这会儿仔细看看,当时随行的、在生产时候贴身伺候的奴仆,真就一个都不剩了。
年岁已久,想要当年旧人得花费一番功夫,谁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郑琼玉满怀心绪,回想着那“神明”与陛下的对话,这事儿与王六郎脱不开干系。再加上王师丘和王六那十分相似的面庞,从王六郎处着手,兴许能够找到蛛丝马迹。毕竟王六郎那“儿子”不会凭空变出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