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只要自己展露出一丁点儿的反心,就完蛋了。
早就背过身的黛尔心乱如麻,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过速的心跳调动了全身的血液,几乎一瞬间就冲到了头顶,微微发麻的指尖不停地提醒她,她的情绪正在失控。
黛尔单手撑在墙上,石砖的冰冷浸入掌心,刺进血脉,裹挟着心底泛起的酸楚一起在胸腔里翻涌。
垂耳兔天生胆子小,被欺负的时候,该有多害怕呢……
这个问题,黛尔根本不敢细想。
她死死盯着砖石间的裂缝,试图克制上涌的泪意。
但视线依旧被水光抹花了。
她好像来得太迟了。
太迟了。
关节又开始隐隐作痛,莉娜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她不敢动,也不敢求饶,疼到受不了了,也只是在颤抖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仅此而已。
须臾,黛尔平复下来,她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玻璃柜上。
上三层堆满了与圣教有关的书籍,下三层全是玻璃罐,而罐子里全是白骨。
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
黛尔蹙眉,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赫尔特的祖宗,她打开玻璃柜,“这里的东西,你……”
她话音未落,莉娜脸上的血色就飞速褪尽,变成惨白一片。
“不、不要。”她双手抱头,一瞬间就进入应激状态,“不要割掉我的耳朵!不要、不要……”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做祭品,莉娜也一样,当初,她不愿意屈服,不肯听话,教引师就威胁要割掉她的耳朵。
惊惧撕扯着莉娜的理智,她两耳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进黛尔的呼唤,只一味地发抖,哭着将求饶的话翻来覆去地讲。
大约过了两分钟,哭声骤然停止。
莉娜像中邪一般抓起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颤声道:“我……我、我错了,我不该拒绝的,我再也不敢犯错了……我应该为圣教付出一切……”
几次三番的洗脑,还是起了效果。
黛尔手足无措地僵在一旁。
显然,语言安抚对于处在应激状态的小兔子而言,是没有作用的。
她退开几步,安静地靠墙而站,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莉娜跪不住了,她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无助地呢喃:“我好疼啊……谁来救救我……”
两只兔耳朵收缩起来,像是在逃避那些诱人堕落的催眠。
莉娜头顶上多了两团战栗的毛球,尽管黛尔已经远离,但她还是感觉很痛,四肢百骸,每一处肌肤都在痛。
赫尔特手里有精灵族的秘药,再深的伤疤,都能被修复好,所以欺负她的人,动辄打骂,毫无顾忌。
莉娜逃不掉,只能被迫忍受。
哪怕垂耳兔天生敏感,对痛觉的感知是其他生物的几十倍,她也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祭品是不配得到怜惜的,祭品应该保持端庄,惨叫只会换来更恶劣、更没有下限的磋磨。
……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墙角的时钟在滴答转响。
临近中午,莉娜才缓过来。
她下意识去检查自己的身体,这一次触及的,不再是狰狞的伤口。
相反,是一条毛毯,一条足够将她完全包裹的毯子。
温暖而柔软。
莉娜露出一只眼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站在窗边的那道身影。
黛尔不仅没有打她,还一直在照顾她。
窗外,是粉蓝色的天空,阳光穿透雪白的云层,落在了窗棂上。
一切都是美好的。
没有阴冷的注视,没有诡异的符文,也没有残酷的惩罚。
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这个新来的教引师,好像真的是好人……?
莉娜从地上爬起来,跪好才开口,“老师,对不起。”
她习惯了这样卑微的姿势,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黛尔循声回头,仍然面无表情,冷眸深邃。
她走到莉娜跟前蹲下,说:“张嘴。”
莉娜心中警铃大作。
在圣教修道院里,说错话的修女会被灌下整壶开水。
难道黛尔也要这样对她?
莉娜眸光破碎,却没有反抗,湿红着眼照做了。
黛尔将一颗剥好的水果糖喂给她,又用手帕细细擦去她脸上的薄汗。
“别怕,吃颗糖会好一点吧。”
黛尔的余光落在莉娜的手上。
方才,她一个不留神,这人就自己把自己给抓得满手血痕。
她当然不能再让这只可怜的兔子自己剥糖了。
垂耳兔弄伤自己,坏。
白狼非常贴心,好。
甜味与果香在唇齿间弥散开,紧绷的情绪很快得到缓解,莉娜含着糖果,难以置信地问:“我也配吃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