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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痛?”
清冷的女声没有一丝起伏,海娅放下医疗包,一边问,一边将雪白的大褂套在衬衫外。
她是这个时代少见的女性医师。
莉娜躺在床上,比千年僵尸还硬,“不、不知道。”
完了!
完了!
医师怎么来得这么快!
海娅推了一下银框眼镜,玻璃镜片下是一双深邃的黑眸。
她戴上听诊器,一言不发。
冰凉的听诊头落在肌肤上,莉娜狠狠地颤了颤,因为过度紧张而泛红的眼角突然就湿润了。
海娅看了她一眼,默然放轻了动作。
黛尔靠在墙上,生怕医师检查出什么毛病。
心脏舒张期的杂音和血管里的嗡嗡声尽数被海娅捕捉到,须臾,她扯出挂在马甲上的银制怀表,看了眼指针,随后将听诊器放下,戴上了手套。
“这里痛吗?”
她摁住了莉娜的小腹。
“痛。”
“这里痛吗?”
“痛。”
不论海娅摁哪里,莉娜都只有一个回答,就是痛!
可一问她是哪种痛,她又答不上来。
“这里……”
“痛。”
海娅微微挑眉,“……我刚刚摁的是床垫。”
莉娜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用耳朵挡住了脸。
糟糕。
感觉露馅了。
海娅没有多说半个字,又非常严谨地揉捏了一下她的四肢关节,通过按压的方式,确定内脏没有明显的破损。
半刻钟之后,她才取下手套,给了黛尔一个眼神,径直朝门外走。
黛尔紧随其后。
“她平常喜欢撒谎吗?”海娅开门见山。
“不会的。”黛尔连忙摇头,“她非常乖的。”
“那问题就有点严重了。”海娅取下眼镜,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立领衬衫,外面是一件灰蓝色的马甲,同色系的长裤搭配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靴,整个人一丝不苟,十分严肃。
黛尔一惊,“怎么说?”
“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极有可能是癔症。”
“啊?!”黛尔知道那是一种心理疾病。
“我可以确定,她说痛的部位没有器质性病变,无法用生理疾病来解释,极有可能与她的心理创伤有关系,她的精神压力太大了,过往的事情,对她的伤害太严重,所以传导到生理上,让她产生了疼痛的感觉,出现了躯体化。”
黛尔听得云里雾里,又问:“除了身上痛,还会有什么症状呢?”
“可能会出现肢体瘫痪、失声等,也可能出现多重人格、暴怒应激等,这个还有待观察,我看她,也就是轻度的范畴。”
“那该怎么治疗呢?”黛尔胸口怦怦直跳,满脸愁云。
“如果她出现失忆的症状,就带她来找我做催眠治疗,如果只是停留在目前这个阶段,多关心她,尽量帮她解决过往创伤,再服用一些药物即可。”
海娅掏出一张纸,下笔苍劲有力,“这些药在橡树林集市能买到。”
“好。”黛尔接过来仔细瞧。
海娅临走前,终究没忍住,她说:“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毕竟,小孩嘛,万一撒谎呢?”
“不会!”黛尔笃定道:“她肯定不会的。”
“好吧,服药半个月以后,带她来找我复诊。”
“好。”
海娅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
莉娜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能变成十米长,好伸到门口去听听她们的对话。
她好怕医师小姐会戳穿她。
黛尔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两只兔耳朵直愣愣地指向门口。
?
秉持着坦白从宽的想法,莉娜爬起来,直接说:“老师……对不起,我不该……”
黛尔打断了她,“生病多正常啊,癔症又不是不能治疗。”
莉娜:?
癔症?!
“啊……好吧。”
原来,医师小姐没有看穿她……
事已至此,莉娜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这个病。
***
兰特斯雪山位于整个德州大陆的极北方,背靠北岛冰川,山脚下的雪也有一尺厚。
山腰处有一片松针林,从高空俯瞰,就像一枚六芒星,星形的正中央耸立着一幢三层小木屋。
屋外大雪漫天,屋里却四季如春。
壁炉里的柴火上架着一口铜制坩埚,里面有一滩紫红色的液体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
窗台上堆满了玻璃瓶,每一个里面都装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彩色的蘑菇,白色的独眼青蛙,以及……人类的脚皮。
书架上塞满了魔法书,每一本的边缘都微微发毛,显然被人翻阅过无数次。
几张羊皮卷上压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一张褪色的老照片。
上面有三个人——
赫尔金和海娅一左一右站着,坐在她们中间的女人此刻正在捣鼓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