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时候,她将大哥坑死在前线,几个侄儿也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十九岁的时候又逼疯了二哥,害他吊死在宫门口,两个小弟也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活生生吓死了。
王位之争,向来残酷,黛尔不想,也没有资格根据一些传言就评判华光的对错,可她总感觉这宫殿阴森森的。
她本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在冲击她的认知。
如今,她左右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突然消失的草地、跟她一模一样的“假黛尔”,还有“假莉娜”,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现实——
有鬼。
真的有鬼!
天空中闪电一晃,吓得黛尔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漏在了被子外面,动了动屁股,发现是尾巴!
她迅速把雪白的狼尾抓进了被子里。
江湖规矩,鬼不能攻击被子里的人。
黛尔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顶着一对狼耳朵,警惕地看向四周。
片刻,她开始对着空气警告。
“谁在挠我痒痒?”
“不许再挠了啊。”
“很不礼貌。”
没有人回应她。
廊下守夜的侍女:???
……
血腥味混和着雨水的潮湿氤氲在房间里。
倒在血泊里的人大张着眼,死不瞑目。
“啊——”
手里的剑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莉娜猛地将凶器扔出去,两条耳朵也因为极度惊吓而高高举起。
杀人了。
她杀人了!
黏腻的鲜血被窗外的狂风吹动,缓缓流淌到莉娜脚边。
她刚向后挪了半步,就双膝发软,猛地跌倒。
剧烈的疼痛从尾椎附近弥散开,莉娜却在这样极端的痛意中慢慢找回了理智。
比起爱和阳光,她更先适应的,就是阴暗与痛苦。
越极端,越无助,越暴力,越恐怖,越让她熟悉……
她习惯了下跪,因为下跪是她唯一能争取到宽恕的方法,她习惯了疼痛,因为那才是她十几年来的命运底色。
痛,才等于稳定。
莉娜渐渐稳住了自己的呼吸,房间里很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暴雨拍打着窗棂,萧瑟的秋风灌进凶杀现场,将浓郁的血腥气卷走。
莉娜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在漫长的安静后突然狂扇自己巴掌。
怎么能杀人呢?
怎么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呢?
即便对方心怀不轨,也不能痛下杀手啊,也不能……
凭什么不能?
莉娜扇自己的动作猛然顿住,她齿间发抖,在满腔血气中再度被往日的梦魇罩住。
她捂住自己的脑袋,那些被殴打,被辱骂,被折磨的日日夜夜不停闪现。
够了!
莉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又开始痛了,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被灼烧,被捶打。
好无助。
好恶心。
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她觉得无比疲倦,她不想再看见自己衣衫凌乱的狼狈模样,更不想再回忆被人踩在脚下的屈辱和难堪。
杀了你们……
我要杀了你们……
应激的身体开始失温,后背浸出了一层绵密的冷汗,莉娜抓紧了自己的耳朵,不停地呓语。
她已经不会再求饶了。
卑微至极,换来的也只有更过分的欺负。
既然如此,那就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吧。
梦魇犹如一张坚实的密网,莉娜被困在里面,越挣扎,越是被束缚得紧。
她终于放弃了对抗。
如今,她犹如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自己被人欺负,也无动于衷。
疼吗?
习惯了。
有本事就杀了她啊。
莉娜漠然地看着遍体鳞伤的自己,也漠然地看着施暴者。
谁死了都一样。
都去死吧。
莉娜已经厌烦透顶,她不停地诅咒赫尔特、诅咒从前的教引师,也诅咒她自己。
无所谓了。
反正这条命已经够烂了,是这个世界辜负她在先,她凭什么还要以德报怨?她要所有欺负她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包括曾经的自己。
莉娜猛地抬起头,窗外惊雷炸响,刺目的白光照亮了她惨白的脸,那双如同蓝宝石一样的美眸里戾气翻腾。
她再度看向地上那具尸体,脸上淌着冷汗,心里却生出了扭曲的快意。
死了好啊。
死了,就不会乱说话。
她对老师的那些心思,就不会有人捅出去了。
莉娜撑起自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朝尸体走近,可一眨眼,假黛尔就不见了。
?
尸体前脚凭空蒸发,后脚,摆放在门口的全身镜就开始剧烈抖动。
莉娜霍然回头,只见玻璃上出现了一排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