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帘幕,皇座之上的皇帝缓缓开口:“闻侍中所言,诸卿可还有何驳议之言?”
满朝文武皆无人出声反驳,对于武将来讲,狩猎匈奴这种吉祥的年号简直再好不过了,根本没有反驳闻棠的想法。至于那些博士们……
反驳闻侍中的话?谁敢啊!
倒不是因为闻棠现在已经达到权倾朝野这个地步。
而是因为,这些人突然反应过来,闻棠是仙使啊!
仙人的使者,换句话说就是闻棠在仙宫中有人脉,真上头有人。
这种关于祥瑞、吉兆、预警的事情完全就是她的舒适区。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悔当日在雍城祭祀时反驳广牧君的白灾之说,毕竟人家有仙缘,万一是仙人提前入梦偷偷提醒过她了呢?
唉,谁让闻棠朝堂风云搞得这样成功,这样气人,让他们都快忘了她是仙使这件事。
最后,和历史发展相同,刘彻还是拍板将年号定为:元狩。
若是别的,闻棠在图书馆里翻史书时还要自动转换年号,很麻烦的。
确定年号后,又争辩了些别的政务,今日政事繁杂琐碎,公孙弘足足将这些策论记满了三只笏板,直到日上中天,朝会才散去。
刘彻最先离开,诸位大臣才纷纷各自出殿,今年冬天,天气冷得发邪,即使出殿前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众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寒风一吹,像刀子似的由皮肉刮到骨头。
这已经冷到可以用“疼痛”来形容了。
如今才刚十一月初,就已经这么冷了,往后的几个月可怎么熬啊,
天上的雪连着下了四五日,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仰头望去,一片灰白,雨雪茫茫,将周围环境映照得昏暗无光,即使未央宫中有隶臣妾们提前清理打扫地上积雪,可这样寒冷的温度还是使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碎冰,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能将人脸颊和鼻子冻得通红。
这样的异像,大概率能验证闻棠的白灾之警,朝中官吏更加认真预防灾难了。
身份高贵的肉食者们在冬日可以锦帽貂裘、暖炉炭盆,有无数种让自己保暖的方法,但这并不意味他们不会受到白灾影响。
就比如现在,公孙弘这位快要八十岁的丞相在未央宫被薄冰覆盖的路上行走,即使旁边有人搀扶,依旧行走的小心翼翼,以避免自己滑倒。
到了他这个年纪,只要小心滑倒一次,基本就是离死不远了。
这位年老的丞相,在众人簇拥下,艰难前行,抬首间,他看到了许多人。
十五岁的广牧君,十八岁的冠军侯,刚满二十岁的终军……
朝会的严肃气氛挡不住他们意气风发的神采,那样年轻、那样鲜活,却已经有了许多人穷尽一人也无法达到的功绩。
联想到自己,公孙弘心郁到接连咳嗽好几声,这可吓坏了身旁的搀扶者,连忙嚷着让旁边的小黄门去叫医侍。
归家后,公孙弘就生病了。
他病的很严重,既是被这极寒天气冻的,又是因心情燥郁所导致,想他此生,无功而封侯,又居于丞相之位,理应辅佐明主填抚国家,尽人臣之道,可实际自己身为三公,却还让朝中发生了诸侯谋反这种大逆不道之罪,完全是他这个丞相的失职。
公孙弘越想越怕,最后干脆上书乞骸骨,想要退休将宰相这个位置交给有才能的贤人。
结果不出意外被刘彻给回绝了。
对于刘彻这样想要中央集权的皇帝,作为皇权的重要制衡者,丞相这个位置上的人,越“无为”越好。
刘彻让他在家好好养病,还赐给他了一些牛、酒水、丝帛之类的奖赏,让他病好之后继续回未央宫上朝。
对他而言,在家养几个月病倒也算是一t件幸运事,因为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天上的雨雪越来越大,地上的冰层也更加难行,甚至还因此取消了好几次朝会,算是最早的“雪休”吧。
闻棠的预言应验了。
今年冬日果真降下白灾,鹅毛大雪久久不停,压塌了许多房屋,造成不小的灾难,仿佛要肆意蹂躏,毁灭这世上的一切事物。
好在官吏们早已做好准备,救灾速度比往年都要快,而且官府提前发过通告,百姓们早在刚开始下雪时就认为今年天气不对劲儿,肯定会有雪灾,提前囤了许多米粮和柴薪。
米粮倒是不怎么缺,因为有闻棠推广的新农具,今年提前好长时间就收完粮食了,交完赋税后,利用和往年的时间差去准备柴薪、干草、秸秆等取暖物资。
现代人习以为常的柴火、灯烛等物件在汉朝可都是稀罕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晚上点不起灯烛只能睡觉,而主要用来保暖的东西则是……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