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余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一抹异色。
靠近窗边的波斯绒毯上,静静地躺着一小卷不该存在的物事。
一小截异常突兀的白色纸卷。
那不是她的东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猛地向下一沉。
萧璃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涌起的惊悸,缓缓放下棋子。
她站起身,玄色的裙裾垂落在地,悄无声息。
她没有立刻去拾,而是再次警觉地环视四周,侧耳倾听了足足十息。
确认无人,她才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
她在纸卷前停下,并未弯腰,而是微微屈膝,以一种近乎审视的姿态,伸出两根莹白如玉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那粗糙的纸卷。
指腹传来劣质纸张特有的毛刺感。她屏住呼吸,带着一丝疑虑慢慢地将纸卷展开。
字迹清晰。
可那寥寥数字的内容,却像一道裹挟着寒意的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脑海。
【城西,枯柳巷,旧砖窑,子时】
枯柳巷…旧砖窑…
萧璃捏着纸条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薄薄的纸张几乎要被捏碎。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锐利得仿佛能穿透重重迭迭的墙壁。
她有些脱力地跌坐回宽大的椅中,将那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摊开在冰凉的书案上。
目光如同被钉住,死死胶着在那扭曲的、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或诅咒的寥寥数字之上。
城西,枯柳巷,旧砖窑,子时。
去?还是不去?
这会不会是幕后之人精心布置的另一个、更深更险的陷阱?
萧璃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温凉的棋盒边缘,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萧璃缓缓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脆弱的阴影。
她深深地吸气,再缓缓吐出,胸腔微微起伏。
当她再次睁开双眸时,里面所有翻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唯余一片冰封般的决绝。
无论投递纸条的是何方神圣,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绝境,这已是她茫茫黑夜中,唯一能抓住的、微渺如豆的光亮。
她必须去!
目光重新落回纸条,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迹,仿佛要透过这冰冷的墨迹,触摸到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那个人。
冰凉的指尖下,仿佛又感受到那人递花时留下的、若有似无的温热触碰。
第7章 葬身于此?
子时的更漏声,笃、笃、笃……仿佛每一记都精准地敲在萧璃绷紧的心弦上,震得她指尖微微发凉。
偌大的公主府沉入一片死寂深渊,连巡夜护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像是在厚厚的绒毯上拖曳着沉闷的谨慎。
萧璃紧抿着唇,未惊动一丝多余的灯火。
她只带着最贴身的侍女云芷和两名影子般沉默却身手卓绝的护卫,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自一处偏僻侧门悄然滑出。
没有公主府徽记的马车,像一抹幽深的叹息,碾过空旷无人、月光惨白的巷道,直直驶向城西那片被繁华彻底遗忘的荒凉角落。
枯柳巷。
名副其实。
几株枯死的歪脖子老柳,嶙峋的枝桠在夜风中伸展,扭曲如鬼爪,无声地抓挠着黑暗。
巷子尽头,那座废弃多年的巨大砖窑匍匐着。
黑洞洞的窑口如同怪兽贪婪巨口,喷吐着阴冷、腐败的铁锈气味。
丝丝缕缕钻进萧璃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殿下,”一名护卫喉结滚动,压得极低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凸起。
“此地凶煞之气过重,绝非善地,恳请殿下速离!”他鹰隼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阴影幢幢的残垣断壁。
萧璃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那张攥在掌心几乎被汗濡湿的纸条,此刻却像烙铁般烫人。
她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锐利如刀的目光一寸寸刮过废墟的黑暗褶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
数道黑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挣脱的恶鬼,毫无征兆地从断墙残壁后暴起。
兵刃的寒光在惨淡月色下划出致命的弧线,直取马车旁萧璃的性命。
“有埋伏!死守殿下!”护卫的厉喝撕裂死寂。
长刀出鞘的龙吟声中,他已悍然迎上。
铛!铛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瞬间爆开,火花四溅。
云芷失声尖叫,几乎是用整个纤弱的身躯撞向萧璃,将她死死护在身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殿下…当心!”
死士!
人数众多,出手狠辣精准,招招致命。
两名护卫纵是猛虎,也难敌群狼,刀光剑影间,瞬间便被逼入死角,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