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置可否,温声问:“浮筠,你呢?”谢浮筠醉眼蒙眬,说着醉话:“我有你们三位掌门人当我的亲友,罩着我,护着我,我自然就在修真界横着走啦,将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啦……”
心中的剧痛早已盖过了身体的疼痛,萧忘情脸上挂满了泪,低下头,一遍遍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非但没有保护好你,还不择手段伤了你,伤了所有人……
谢浮筠没有看她,紧紧抱着死去的裴疏雪,哽咽重复当年说过的那句话:“我的师妹做天枢宗的宗主……疏雪,你做天玑派的掌门……忘情做天璇派的掌门……我有你们三位掌门人当我的亲友……罩着我,护着我……我就在修真界横着走了……将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胸口传来阵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谢幽客转开身,背对众人,微微仰头,眼中泪光莹然。
她们三人自幼被谢浮筠护着长大,到头来,没有一个人保护好她,全都狠狠伤了她。
“浮筠,对不起……”萧忘情说完最后一声对不起,将利刃送入自己的胸口。
鲜血迸溅而出,她翻搅剑刃,剜下了自己的心脏。
这时,大殿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清徵转身看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晨曦微露,一群修为精湛的锦衣修士涌入大殿,躬身向谢幽客行礼,听候谢幽客指令。
还有二十多名蓝布衣裙的仙教教众,簇拥着一名满身银饰的苗家女子,奔向檀鸢的尸首。
檀瑶跪坐在檀鸢的身前,轻轻喊了一声:“阿姐。”
檀鸢躺在地上,抱着慕凝,再无法回应她的话语。
檀瑶道:“阿娘陨落了……阿姐,我带你回家……”
谢幽客敛了黯然的神色,望着檀瑶,道:“你是接任教主之位的圣女?”
檀瑶看向谢幽客,强忍哀痛,起身,恭恭敬敬,躬身行礼:“谢宗主。”
谢幽客颔首回礼,冷声责难:“檀鸢是你们苗疆的人,这些年你们对她多有包庇遮掩,眼睁睁看着她危害中原正道,危害中原百姓,你们也不无辜!”
檀瑶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谢宗主,当年我阿娘拆散了我阿姐和慕凝姑娘,又给我阿姐灌下忘情蛊,以致阿姐性情大变。后来,慕凝姑娘身死,我阿姐一意孤行想要复活慕凝姑娘。我阿娘见她变成这样,心中有愧,因而这些年睁一眼闭一眼,不忍揭穿她。阿娘也时常劝阻她,可她总说自己已经脱离了教派,她做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
谢幽客冷笑:“呵。她活着的时候,你们包庇遮掩她,放任她危害中原正道;如今她死了,你自然要说她已经脱离了教派,她做什么都和你们仙教无关。”
那位新接任教主职位的圣女,眼眶通红,仍是不卑不亢地道:“谢宗主,子女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一个母亲能做的不多。我阿娘这些年一直被愧疚折磨着,如今,她已自刎谢罪,我教上下从未谋害中原修士,从未有危害中原正道之举,请明鉴。”
谢幽客沉吟不语。抛开檀瑶打的那些感情牌,檀鸢确实脱离了仙教,此后也再未入教,而教主身为一个母亲,包庇了自己的女儿,女儿被揭露后,教主为避免累及教派,选择干脆利落地自刎谢罪,像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中原与苗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眼下中原正道哀鸿一片,还有好多烂摊子要收拾,不适合挑起正道与苗疆的对立。
沉吟片刻,谢幽客暂时揭过这茬,先公后私,转而道:“躲藏在苗疆的那些邪魔歪道,你们最好主动送到天枢宗来;还有,我女儿的骨灰被檀鸢藏在了苗疆,请你找出来交我。”
檀瑶闻言,从一个苗家女子手里接过一个坛子,亲自献给谢幽客:“谢宗主,清徵姑娘的骨灰我已命人寻来,我阿姐的肉身也请允许我带回苗疆。”
谢幽客冷眼瞧着她,她一开始不主动拿出来,等自己开口了,才奉上谢清徵的骨灰坛,以此来交换檀鸢的肉身。
谢清徵生怕自己的骨灰落到谢幽客手里,被谢幽客威胁要与莫绛雪断绝关系,忙闪身上前,不客气地夺过坛子:“我的我的,应该交到我手上才对!”
她抢过自己的骨灰坛,纵身后退,转手塞到莫绛雪的怀里:“师尊,你先替我收着。”
今日是她们拜堂成亲的大喜日子,这骨灰,就算是她送给师尊的定情信物。
莫绛雪珍重地抱着她的骨灰坛,轻轻嗯了一声。
谢幽客冷冷横了她们师徒一眼,咬了咬牙,在外人面前维持着风度,回檀瑶道:“檀鸢的尸体你可以带走了,但她的魂魄必须拘押在天枢宗,百年之后,方可再入轮回。”
檀瑶轻轻叹息一声,走到了师徒俩面前。
她定定地看着莫绛雪,朝莫绛雪作了一揖,道了一声:“仙师,珍重。”又看向谢清徵,躬身行礼,替檀鸢道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