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时不做多想,只以为是迦音毛手毛脚的,刚要嘱咐她小心些,还未开口,一道黑影笼在她上方,有人带着一身凉意站在池边,还不待她看清是谁,那人一股脑地倒进池中。
水花四溅,浸湿沈良时刚擦干的上半身。
沈良时伸手一捞,将人从水中捞起,狠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下来的?!你不知道这是本宫——林霜你怎么了?!”
林双面无血色,唇间有一抹殷红,双眼半阖,明明是孟夏时节身体一片冰凉,满池的热水也捂不热她。
沈良时立即伸手扒开她的衣服,露出她的上半身,一团乌黑盘踞在她的右肩,只要再往下几寸就是心口。
“这是怎么回事?徐司容又打你了?”
林双此时意识已经大半迷糊,几次张口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娘娘!”迦音着急的声音从外传来,道:“王公公和芳斓姑姑携皇命,带着侍卫搜查阖宫,言说是有刺客,他二人要见你。”
沈良时旋即明了,她往林双脸上不轻不重的掴了一下,怒道:“是不是你?!你怎么老给我找事?!”
林双攒了半天的力气,险些被她扇没,只气若游丝道:“我如果被逮了,你也跑不了……”
话落,她身子往前一倒,整个人脱力地靠在沈良时肩上,头一歪抵在她耳边。
沈良时恨不能一下抡死她,扬声道:“要搜他们搜就是,让芳斓来此见本宫。”
芳斓得了准许,跟着迦音走进浴室,隔着一层轻纱软帐俯身行礼,道:“深夜叨扰贵妃娘娘,宫中潜入刺客,陛下旨意,清点各处宫人,并一定要见到各位娘娘才是。”
她偷偷抬头看去,隔着满屋的雾气和垂到地上的纱帐,看不真切浴池中的人影,只听沈良时道:“姑姑辛苦了,你们例行搜查即可,本宫无恙,也未曾见到什么刺客。”
芳斓迟疑道:“敢问娘娘,嘉乾宫中一共十二个宫女,外面连上迦音姑娘有十一个,还有一个……”
一截藕臂从池中伸出,皓腕一抬撩起纱帐,露出后面的情形,偌大的池中有两道人影,一个是沈良时,另一个背着身,只看得见一双明显的蝴蝶骨。
沈良时手肘搭在林双肩头,支着侧脸看向芳斓,道:“还有一个在这儿伺候本宫沐浴,芳斓姑姑要下来仔细看清楚吗?”
芳斓看着她那张明艳的脸,又见二人都不找寸缕,心中一骇,道:“娘娘与宫女同浴,是否不合规矩?”
“宫女为主子搓背洗浴,有哪里不合规矩吗?”沈良时歪着头思索片刻,眉梢轻蹙,轻笑道:“姑姑大可去向皇后娘娘如实禀告,看看她会不会治我的罪。”
芳斓只能福身告退,待外面搜查清楚,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去往下一处宫殿。
迦音上前低声道:“娘娘,陛下今晚吃了酒,传你前往新德宫侍寝。”
沈良时手上劲一松,林双便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头埋在她肩窝里,她道:“本宫今夜让刺客吓着了,心慌气短难受得很,不便侍寝。”
迦音便问道:“是否要传万太医?”
沈良时侧首道:“不必,太医院现在必然是被盯紧了,你先下去吧。”
她手轻轻落在林双背上,摸到了一些细小的疤痕。
林双身形高挑,不同沈良时一般清瘦单薄,臂膀腰腹间能摸到些许分明的线条,明显是常年习武留下的,平日穿着宫女肥大的衣袍不显,此时脱了衣一看,腰细腿长,是样样俱全。
沈良时目光没收住,顺着她的锁骨往下看去,心口上方一片乌黑,心口往下隐隐约约埋在晃荡的水波中,连绵的高低起伏被水冲刷打湿。
她意识到自己失礼,匆忙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看向别处,手像是扶着一口热锅。
“……林霜?”
浴室中久久寂静,只有水流声不断。
“……嗯。”
不知过了多久,林双近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沈良时问:“你还好吗?”
林双靠在她肩上的头动了动,沈良时偏头看去,那双平日总透着懒散和漠然的眼眸,此刻却涣散着,有一些茫然。
林双握住她的手臂,借力支起上半身,分开两人紧贴的、不着寸缕的上半身,转身靠在池边,合眼运功,缓缓平复肺腑中乱窜的真气。
“我叫林双,又又双。”
沈良时霎时怔住,回头看她,恰逢林双也睁眼看过来,与她对视良久,沉声道:“这是真名,不骗你。”
沈良时摸了摸脸,被漂浮的长发乱了心神,扭头嘀咕道:“跟我说这个做甚?”
“我出身江南堂,师从江南堂堂主,四月十七那日在南屏城与他人比试,不慎跌落,再醒来就遇到了你,我也不知是被何人带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