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一拥而上,挡在萧承锦身前。
段寻风道:“林双,冒犯天子,御前失言,大不敬之罪,格杀勿论!”
林双复又站起身,将沈良时交到林单手中,将她的手重新放回狐裘下,恳求道:“师兄,带她回去,她想回去。”
话落,她没再听林单要说什么,握着中宵杀入人群中,身过之处俱是血色。
她杀的两眼赤红,印堂发黑,隐隐是走火入魔之态,手中内力掼出去砸裂地砖,段寻风和百余金吾卫竟然不敌,宫道染血,积雪化水,横流数里。
萧承锦退到宫门后,右手抬起,两侧宫墙上鬼影般窜出人来,拉弓搭箭,一部分瞄准林双,另一部分瞄准林单。
随着他手放下,箭如雨般穿过雪花,破空而至。
林单一手捡起长剑斩落羽箭,但始终难以周全顾及怀中尸身,闪避不及,眼看几支羽箭要正中沈良时胸腹,他只能背身一挡。
中宵锵然飞至,带来的剑气打落数箭,剩余的握在林双手中,没入林双身上。
她单膝跪地,见沈良时无恙,松下去一口气,捡起中宵砍断箭尾,又迎了上去,缠斗得天昏地暗,殿前宫道开裂,宫门倒塌。
杀得金吾卫只剩余十几人时,林双浑身带伤,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以命相搏,她两手颤抖,几近握不住中宵,只能撕下布条将其绑死在自己手上,对着段寻风缓缓抬起。
段寻风撑着重剑跪地,大喝:“誓死保护陛下!”
林双身形逼近了,一刃挑落他手中重剑,一掌拍在他胸口,人飞出砸在地上,滑出去一段距离,再难起身,昏死过去。
萧承锦骇然,持剑相对的瞬间,她已经从十余人的包围中滑出来,鬼魅般逼着面门前,甚至自己还来不及抬剑,那截薄刃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生死一瞬,金吾卫的剑也追过来,捅进林双的身体,她浑身一颤,刀刃偏离方向,自萧承锦的肩胛骨削下一块儿血肉来,血液四溅,疼得他丧失理智,倒地不断扭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金吾卫的剑同时拔出,林双捂着腹部踉跄跪地,血气上涌,内力紊乱,里外同时受到重创,呕出一口鲜血,再也无力起身,任凭金吾卫的剑劈下来,她于刀光剑影中无言合上眼。
时年深冬,俄而雪骤,后崩逝于檀山行宫。江南堂贼子作乱,御前行凶,帝负伤,失半臂,朝野哗然,声罪致讨,大军压至焦阳。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最后一章
第89章 天地不仁
“且说林双数年前天坑大试出尽风头,往后每每出手都震惊天下,恃强横行,无人不避其锋芒,如今更甚,闯入行宫,血洗檀山,若非金吾卫一力护驾,只怕是天地变色!”
“上回说到林双削下天子半臂,潦倒跪地,金吾卫受创严重,天子危矣,那林双竟不再攻来,踉踉跄跄出了行宫,站在山头眺望远方,终是精疲力尽从千级台阶上摔下去。”
“江南堂此番可是遭殃,乌泱泱大军压至焦阳城,两边对峙一月有余,直逼江南堂交出林双和皇后的遗体,否则这千军万马岂是开玩笑?只可怜江南堂的弟子们,这场苦战,还有几人能生还尽孝父母跟前啊!”
醒木拍下,一声脆响,林单从梦中惊醒,听到细细的啼哭声,他与杨渃湄不敢耽搁,立即披衣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更深露重,到了院中,啼哭声正是从主屋中传来,待进去才发现林似已经赶到,正使劲从跪坐在地的人手中抢出一个婴孩。
“小双!”
婴孩那点伶仃的脸和脖子在林双手中不堪一击,几人将孩子抱走时,啼哭声蓦地清晰起来,一高一低交错着、煎熬着。
林双伏地大哭,林似伸手抱着她,心疼地不断喊她,林单和杨渃湄心中也不好过,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哭泣声沉闷的压在众人的心头。
沈良时的遗体停在江南堂,孩子留在当年专门为她修建的院子中,一点风声不敢漏到林双耳中。她摔下檀山,至今已有一月,焦阳情况焦灼,林单每日焚膏继晷,连林似也在两地折返十余次,便都将此事一时忘了,不成想林双刚下地的第一件事,是来掐死这个孩子。
杨渃湄检查过孩子身上,松了一口气,将他放回摇篮中。摇篮的小被中散着一摞信封,她拿起来翻了翻,每一个上面都写着‘林双亲启’,她将这摞信递到林双眼前。
泪眼朦胧的人接过来,一封一封拆开,里面的信纸压着桂花,有烫金花样,是林双当时为沈良时找来的。
信中字迹娟秀,一字一句读来,是沈良时在最后几日的千言万语,内容不一,从添衣到让林双活着,从三餐到让林双活着……全是让林双活着,最后又附上一句——“林双,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