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皇子皇女出生,常得太后赐给一副项圈,也挂着一个长命锁。
沈良时犹豫着抬头看她,“这是……”
林双接过来戴在她脖颈上。
沈良时摸着那个长命锁,正面雕刻双鱼,背面是‘长乐永安’。
“给我的?”
林双道:“本想给你打一副玉的,但就这么一小块料子,还差点让我磨坏了,好在骠骑侯带了能工巧匠,喜欢吗?”
沈良时摘下来左右仔细摸过了,仔细收回盒中放好,故意道:“还行吧。”
林双帮她把盒子放好,先催着沈良时上床去,又拉着自己外袍的袖子看了看,想补起来却有心无力,拿了本书爬上床榻,和沈良时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翻开书看了没半晌肩头一重,以为她睡着了,但见只是靠着自己不说话,便问:“头疼?”
沈良时摇头。
林双还是把她搂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插进她发间,一边给她按着头,一边将她的长发拢在手中梳顺了。
因为睡不好、心绪不宁等,回宫一年,沈良时的头发比起之前脱落不少,林双每一次握在手中时都蹙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良时拿起书翻了几页,声音轻缓地给她念了没一会儿,问:“为什么突然看地志杂书了?”
看着她饶有兴趣地往后翻着,只看有插画的那几页,林双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不答反问:“你想带这个孩子走吗?”
长辈常说,孩子是母亲怀胎十月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才带回来的,随着这个生命的孕育,母亲对他的眷恋日益增加,最后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生人拥有天然的爱护,母性的柔和会化解一切仇怨。
所以夫妻间有矛盾时,旁人都会劝说‘生个孩子就好了’或‘想想孩子’。
此前林双不相信,一个生命的降生如何能化解上一辈的恩怨,后来得知沈良时怀有身孕时,她有过一瞬懊恼发怒,妄自揣测这是皇帝想和她重归于好的手段,那沈良时会答应吗?是不是答应了所以才对自己避而不见?
她从新德宫走到嘉乾宫的一路心急如焚,害怕盖过了那点不值一提的恼怒,心想着林单说的话,要当面说,她要逼着沈良时当面选,就算是不好的结局她也要亲自看着这把刀捅进自己心窝。
等林双迈进殿,看到沈良时像个陈旧的提线木偶般躺在一地狼藉中时,她心疼得什么都忘了,换了一个说法,逼沈良时活着。
林双在隐隐担忧中度过几个月,担忧沈良时的身体,怕她自毁,还担忧这个孩子的出世会不会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无论是哪个层面的。
沈良时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道:“不要。”
林双稍稍放下心来。
“以前我劝徐有容,孩子毕竟是无辜的,现在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她当时有多仁慈。”沈良时抬手去摸她的眉骨,又捏了捏她的脸,调侃道:“别皱着眉了,像又吃了一筐酸枣。”
林双笑了一下,依旧皱着眉,她将书抽走,拉过被子盖好,隔着被子拍拍她,道:“睡吧。”
她下床将灯火全部吹熄,摸黑爬上床,无言半晌又想起什么,“我今日和大师兄说,让他回去之后找个说法将我逐出江南堂。”
沈良时讶然,“那以后岂不是要过苦日子了?”
林双气不过地坐起身,在黑暗里盯着她,质问:“说的什么话?”
沈良时拽她躺下,顺毛摸了两把,卖乖讨巧,林双总算眉头舒展开,又和她断断续续说些自己的想法,沈良时听着听着就有了困意,临睡前道:“让戚溯赶紧回去吧,他在这儿呆着,我心里总不踏实。”
林双也是这么想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算第二日就去劝戚溯着尊大佛走。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皇帝病了,太医日夜侍奉在侧才把高烧退下来,但咳嗽严重不能见风,原本定下的回宫日子只能往后延几日。
蓬莱仙医术卓绝,作为其的弟子,王睬请戚溯去与太医院一同为皇帝看诊,他推辞不得,每一次去沈良时就跟着提心吊胆,反倒是他本人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蓬莱仙的换脸术天下无解,沈良时这个亲妹妹当初见了都没能认出,何况别人。
他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想到看起病来真有几分出尘的样子,往太医给的方子中加了几味药,皇帝的病就有了起色,能够如常处理政务,只是咳嗽还在断断续续。
耽误了这么久,已经逼近年底,林单和戚溯一同向皇帝辞别,年关政务加重,皇帝没有留他们。
腊月十三,雪霁天晴。
林双起晚了,匆匆忙忙洗漱穿衣,沈良时坐在镜前让迦音为梳头,从镜中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