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她肩一沉,眼皮半敛,像是松了口气。
“赢了。”
谢亭筋骨猛然一松,竟有些虚脱之感。
十一点半的时候宁寂才回来,是被另一个人半撑着进来的。
那人长相和守着谢亭的保镖一模一样,应该是双胞胎。
把宁寂送进来后,她和保镖一起出去,在外面待命。
门一合,宁寂像是失了浑身的力气,瘫在沙发上。
谢亭见这情形,忙过去扶好她。
眼睫颤颤,连声音都不敢大半分。
“哪儿伤了啊,疼不疼?”
宁寂没什么力气回答,嗓音异常轻。
“疼,休息会儿。”
谢亭于是没再说话,就守在边上。
没心思犯困,十二点出头的时候,宁寂面上有困倦,像是要睡着了。
她把人扶到床上拉好被子后,准备去接杯水。
刚转身,衣角忽然被拉住。
回头,见宁寂撑着眼皮看她。
她握住宁寂的手,半蹲下去,问:“怎么了?”
“以后就只有我了。”
宁寂眼中没什么神,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双眼瞧着像是蒙了一层阴影。
谢铭没有了。
谢亭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她嗯了声,语气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仍像是对待家里的病号,温和而轻柔。
“我去接杯水。”
说完,等宁寂点了头,她才站起来出去。
身后的宁寂盯着她的背影,不知对她的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若说满意,但那冷漠的态度不免让人心惊,是否将自己换成谢铭,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
若说不满意,那也未免太过矛盾。
宁寂合上眼,思绪终抵不过困倦和疲惫的拉扯,沉沉进入深眠。
另一头,谢亭接完水回来,瞧见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睡衣领口不高,于是脖颈下厚厚的绷带露出,轻而易举将双眼灼痛。
心中闷疼,却又庆幸。
还好,出事的不是宁寂。
手机一震,她轻手轻脚在宁寂旁边躺下,才拿出来看。
现在登录的微信是她新建的那个,没几个好友。
宁寂、刘可霁、曾愿、家里佣人的群聊、谢铭。
就这五个聊天窗口,一只手数得过来。
谢铭:[视频]×7。
谢铭:[录音]×4。
谢铭:[以后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视频有封面,无一例外,都是宁寂,也都是偷拍的视角。
手指僵硬了几秒,缓慢把这11个文件保存,她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回复。
也许之后她的世界里就不会有谢铭了。
虽然她觉得对自己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心中的情绪很复杂,说不上来。
谢铭:[再见。]
情绪被这句话一刺,她发了一个[好,保重。]
缓冲的小圆圈转了一圈,恰好这一瞬的信号没那么好。
等那一圈转完,红色的感叹号冒了出来。
手指又陷入僵硬,良久,她呼出一口浊气。
天意如此。
那算了。
她摸到耳机,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开那几段视频。
很奇怪,有一种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感觉,看之前她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却隐隐有种“终究如此”的预感。
即便她连那“如此”如的是哪门子的此都不知道。
看完后才大概明白,也终于恍然大悟。
其实早有征兆。
第二天早上,宁寂罕见起晚了,九点多才醒。
谢亭主动说:“我帮你换药吧?”
宁寂无声看她。
之前都是她自己换的,没让谢亭看见过。
谢亭眼中有情,也有心疼。
宁寂忽地弯弯嘴角,笑了。
“也可以,反正最大的风险已经没有了。”
谢亭没懂“外部风险”和“自己替她换药”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不过能让她动手,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掀开衣物是惨白的绷带,揭开绷带,冷白的肌肤横陈着刺眼的红。
宁寂靠在床头,她搬了椅子坐在床边。
因为紧张,她凑得很近。
宁寂垂头,看着她近在眼前的发顶,笑容脱离冷静区,毫无自觉地就上了脸。
腹前的那只手越抖,她的愉悦就越掀越高。
谢亭何止手抖,心也抖。
她这具身体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平时磕磕碰碰都疼得不得了。
如今只是看着宁寂身上被割开、被虐待的肌肤,身上连同心里都隐隐作痛。
心里酸得仿佛吃了一大口柠檬,又莫名气愤。
她咬着牙不吭声,空气中是沉默,沉默中又有纷乱的情绪。
或是谢亭心中怜惜、气愤、哀伤一同凝成的复杂,又或是宁寂身上盈满的愉悦。
当空中微不可见的尘埃落地时,那饱胀的情绪才缓慢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