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拢了拢毛绒绒的衣领，拂去上面的几朵霜花，哀叹自己的坏运气。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常常忘了带伞出门。最近往前几日都是放晴的好天气，可显而易见，幸运并不会一直眷顾同一个人。
今日的运气似乎还要比他以为的更差一点。
在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时，罗曼的心比落到他颈边的雪还要冰凉。
一个可怜的、身上只有几张纸钞、几枚硬币的贫穷男人，有什么是值得被跟踪的呢？打劫，还是什么别的缘由？
只是要钱还算好的，最怕的就是，对方要的不只是钱。
对方似乎不准备再隐藏了，也对，现在四野无人、雪落无声，无论做什么，都很方便。
在身后破空的声音出现时，罗曼的食指指尖，不自觉微微向内弯曲了一个刹那。
……什么也没发生。
他回头之时，只见漫天雪花飞扬，寒风过时积雪簌簌而落，很快便又铺满了一层，将一切了无痕迹。
也许本来就空空荡荡。
“原来是错觉啊。”
粉头发的男人大梦初醒般自言自语，摇了摇头，“一定是最近加班太多，精神压力太大，都有点神经过敏了。”
他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紧赶慢赶在小雪变大雪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小家。
暖黄的灯光垂落，衬着壁炉里融融的火光。房屋里的热气驱散了寒意，罗曼取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搓着手在壁炉前暖了会身子，才慢悠悠地开始为自己准备晚饭。
又是如往日般平常普通的一天。
睡前洗漱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久久地凝望着，镜子里的那人也安静地看着他，是和他一般无二的身形。
是错觉吧。
不可能的吧。
他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于是镜子里的自己也从容地闭眼，一切便无丝毫改变。
倘若不是有人专门找来，他一定会迅迅速速将此事忘掉。
“呃，你好？”
罗曼犹犹豫豫地打了个招呼，没办法，在这人始终一言不发的审视目光下，他深感压力山大。
银发短发的驱魔庭队长神情冷峻，开口就毫不拖泥带水：
“杀死了五个市民的血族，他的生命反应已经彻底消失，而我们追查他的行动痕迹，发现——”他的眼神如冰刀般锐利，仿佛要刺穿眼前人的伪装，“他准备杀死的第六个目标，是你。”
“什么？！”
罗曼惊慌地跳了起来，“我我我吗？”
他慌张惊惶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按驱魔庭队长的意思，那个意图夺走他性命的黑暗生物，已经死了。
罗曼松了口气，对驱魔庭队长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我还活着，一定是因为你们提前杀死了他吧，太感谢了。”
“不，他在我们抓到他之前，就已经死了。”
驱魔庭队长直言不讳，他一直紧盯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确定对方脸上的惊恐神色不似作伪。
没有魔力反应，这毫无疑问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能杀死一名黑暗生物吗？
按常识说不能，但驱魔庭队长还是怀疑，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身上，有疑点。
他拿出一个透明的小水晶球，手往上面一拂，水晶球便放映出了一个画面，正是那天罗曼下班回家的景象。
从罗曼离开工作地点，到他在蛋糕店内购买蛋糕时被血族盯上，再到后面天空下起小雪，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当他回头的那一瞬，滋——
像信号不良一般，水晶球闪烁几下，便彻底失了效用，连带着映照出的画面，也消失不见。
罗曼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驱魔庭队长，后者眉心紧皱，似乎也满心不解。
检验魔力波动的装置绝不会错，眼前这人，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无疑。
不会是他。
各种迹象都这样告诉驱魔庭队长，而他也无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继续审问一个险些成为被害者的无辜市民。
他冷着脸道了歉，离开了这位市民的家中。
“头，你还在怀疑他？”
负责开车回本部的队员耸了耸肩，“从资料上看，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老好人的形象，看起来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而且，魔力仪也显示，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坐在副驾驶的队长闭目养神，回答：“但追踪魔法显示，血族正是在捕猎他的时候，突然失去了生命气息。”
队员问：“水晶球不能显示他的命运吗？对于已发生的事，它从不会错。”
“但它会被干扰。”队长冷冷道。
“是，除了保存在本部，由所罗门王亲自制造的‘命运之轮’，所有拙劣的模仿品都有很大的缺陷。”队员踩住刹车，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亮起放行，“但队长，上头的人是绝不会允许你为了追查一个小小血族的死因，就申请使用那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