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双手握杆绕了几圈,让秦渡眼花缭乱,他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被对方的枪杆重重一杵,然后踉跄了两步。
他捂着胸口,一脚往后迈,稳住了身体。
秦扬适时住手,单手握枪杆,长身直立在秦渡面前,挑着下巴俯视他,傲然而冷漠。
“爹输了!”
他手一扬,稳稳地将红缨枪扔回兵器架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先是喊了一声“扬儿”,后赶紧过去搀扶着秦渡,“郎君,你怎么了?”
秦渡怔怔地道:“我老了,连儿子都教不动了!”
他捂着胸口,疾首蹙额,脸涨红了,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杨敏大惊,“郎君!郎君!来人,来人呐,快请大夫……”
赵建得知了洛蔚宁的女儿身,但为了维护公主声誉、皇室颜面,他勒令大理寺卿不得将这件事明面公开,三日内以抗旨之罪将洛蔚宁处斩了。
杨晞大清早起来,在家中便听闻了这个消息,吓得得差点昏了过去,所幸樱雪及时将她扶住。她让杨仲清代她向尚药局、太医局告了假,然后强撑着身子去了大理寺天牢。
大理寺天牢关押着重要犯人,素来是由禁军把守,由于事先有打点,杨晞提着一食盒,顺利进入了大牢。
她踏入天牢大门,沿着台阶往下走,看到李家兄弟,李家兄弟识趣地离开了。
大牢空荡荡的,只有洛蔚宁一人,她被圈在间隔的铁杆内,背对牢门,挺直腰背而坐,从容不迫的样子。那穿着囚服的单薄背影,还有缠满白布的十指,都如一道道利刃,深深刺痛了杨晞。
杨晞顿时鼻头发酸,眼眶漫上了泪水。她慢慢走到铁杆前,蹲了下来,放下食盒,看了洛蔚宁好一会,始终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阿宁。”杨晞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仿佛洛蔚宁是个陶瓷人偶,她的语气再重些便要碎掉。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洛蔚宁浑身上下,仍是不争气地为之发烫。
不是已经料到了她会来,且决定好要放下这个人了吗?
“阿宁,是谁对你用的刑,你告诉我。”杨晞的话音都带了哭腔。
“不要惺惺作态了,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洛蔚宁冷硬地道。
杨晞丝毫不介意洛蔚宁的凶狠与冷漠,继续温和地道:“我带了些食物来,你过来吃点吧?”
说着她掀开了食盒,里面有一碗白花花的米饭和丰盛的菜肴,还有两串烤鱼。
“有你最爱吃的烤鱼。”
“我一个将死之人,杨医官可否让我清静两天?”洛蔚宁不耐烦了起来。
她还嫌伤她不够,要来这里落井下石一番吗?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阿宁!”杨晞终究忍不住,泪水如断线珠子扑簌簌落下。
洛蔚宁疲惫了,不想再理会。杨晞仍是边哭边道:“你现在改口还来得及的,公主会帮你的,你为何一点机会都不要了?阿宁,你转过身看着我呀!”
洛蔚宁依然无动于衷,仰面叹了口气,一闭眼,两行泪水滑落下来。
被一而再再三的冷遇,杨晞急得耐性耗光,把连日来积压的怨怼都发泄出来,质问她:“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我让你逃,你不逃;我让你尚公主,你不愿意,把所有能活下去的路都堵死了,你让我怎么救你?你若是恨我,出狱以后将我千刀万剐了可不是更好吗?”
洛蔚宁听着杨晞愈发抬高的声音,疯掉似的发出一连串的质问,像是对她有千般怨恨。她冷笑一声,心想,她有什么资格责怪她?
她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地转过身,泪眼澄澈地盯着杨晞,反问道:“还来得及?不是你们为了自保,让秦帅入宫揭发了我的身份吗,还能怎么改口?”
杨晞顿时怔住了,秦渡在赵建面前揭发了洛蔚宁,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很快她又明白过来了,不是向从天做的又能是谁?
“阿宁,不是我干的。”
洛蔚宁没兴趣深究是谁干的,反正她一心求死,也不在意了。继续道:“你如今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吗?你说在你眼里,比起公主、比起你爹你父亲,我洛蔚宁什么都不算!从你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我对你的所有念想便都死去了!”
杨晞盯着洛蔚宁,痛得泪流不止,她想解释那都是为了让她死心,然后尚公主而说的气话,但喉咙却被哽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洛蔚宁静静看着她哭,然后用白纱缠绕的手,忍着疼痛拨开干草堆,颤抖着手将昨夜解下来的玉璜拿起来。
自己是个即将身赴刑场的人,就在今夜,她要了了这辈子的所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