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晏盯着墙角一道细微的裂缝,没出声。舌尖抵着上颚,尝到一丝无声的哂意。
都过一周了。
“早说了,那种地方,那些人能有什么好的……”那边顿了顿,尾音拖得绵长,裹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柔软,“妈妈给你的,不够么?回来吧,好不好?”
江挽晏舌尖抵着齿列,尝到一点铁锈般的涩意。不够什么?是母亲精心铺设的、铺着天鹅绒毯的囚笼不够温暖,还是她给的、足以买断一个“体面”未来的数字不够庞大?
墙角那道裂缝在视野里蜿蜒,深不见底。
不够。
训练室里消毒水混合着能量饮料的甜腥,商谢词手腕透出的、被按压到极限的脆白,还有历史记录页面上那行刺眼的搜索词……
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无声炸开,带着硝烟和冰碴的味道。
不够。
她要的不是这些。
“妈,”声音出口,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在训练。”
不是回答,是断崖。
听筒里沉默了一瞬。
那沉默并非真空,而是凝滞的、带着重量的失望,沉甸甸地压下来。
“训练……”母亲的声音依旧温软,却像淬了冰的针,“那种地方,能训出什么好?除了伤筋动骨,惹一身是非。”
伤筋动骨。
这四个字精准地刺中某个尚未结痂的痛点。
商谢词缠着绷带的手腕,Sea数据图表上稳定的上升曲线,还有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阳光晒过的暖意……
江挽晏喉结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牵扯着僵硬的脖颈肌肉。
她盯着裂缝尽头一点模糊的灰尘,视野边缘似乎又晃过那片颜色发暗的旧肌效贴边缘。
“我有分寸。”她说,语气硬得像训练室抛光的地板。
分寸。
在商谢词那道沉静审视的目光下,她哪里还有分寸?
那份被钉在历史记录顶端的“担心”,早已越界。
母亲似乎还想说什么,绵长的尾音拖曳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力。
江挽晏没再听清。
她的意识像被强行剥离了一部分,沉在训练室那片冰冷的蓝光里。
商谢词低哑的“有眼光”,指尖轻蹭留下的、如同幻觉般的酥麻电流,还有那句落在耳廓边的“加油”……
这些细碎的光点,在母亲话语织就的沉重冰网下,顽强地透出微芒。
那光芒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心口那片荒芜的冻土微微震颤。
不够。
母亲给的金丝笼,不够。
她需要这片弥漫着汗味、键盘敲击声和硝烟味的战场。
需要精准的指令,需要并肩的枪火,需要……那道沉静目光偶尔投来的、带着重量的一瞥。
哪怕那目光如同审视,哪怕那道边界线冷硬如铁。
“……挽晏?”母亲的声音将她从冰与火的撕扯中拽回。
江挽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训练室顶灯反射的、空洞的冷光。
“训练要开始了。”她切断通话,动作干脆利落,像狙击手扣下扳机。
手机屏幕暗下去,倒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和眼底那片尚未平息的风暴。
冰凉的墙面依旧硌着后背。
.
也不知道训练了点什么,很快就到了晚上睡觉时间。
江挽晏回到房间后,点开了通讯软件里的某个好久没聊天的好友。
【Pull】:“1。”
几乎是秒回。
【最菜的那个狙击手】:“111,在在在,咋了?又被队长训了?还是想哥了?”后面跟了个挤眉弄眼的贱兮兮表情包。
江挽晏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停顿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气流声。屏幕上微弱的光映着她眼底一丝挣扎的暗影。她慢慢敲下几个字: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
文字在惨白的光里跳跃。她盯着那行字,像盯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心脏毫无预兆地急跳了几下,一股莫名的羞耻和慌乱瞬间攫住了她。指尖飞快地连按删除键,那行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屏幕重新变得空白,像一片茫然的心绪。
她烦躁地抿紧唇,重新打字,指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用力:
“你知道商谢词手伤程度么?”
发送。
这一次,对面停顿了几秒。
【最菜的那个狙击手】:“手伤程度?啧……应该不小吧……”
气泡后面跟着一个摸着下巴思考的表情。
【最菜的那个狙击手】:“毕竟……那可是Share啊,出了名的训练狂魔加赛场铁人。你看之前离火那破船,不就全靠她和Moon硬撑着才没沉么?打到手指变形都不下火线的狠人,能没点积劳成疾的旧伤?苟延残喘到现在,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