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醒了…可不能怪我。”伏棂轻声对着熟睡的白潋说, 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有些懊恼地低语,“早知如此,该拦着你,不许你喝那么多。”
她定了定神, 伸出手, 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白潋的领口。
白潋睡得很沉, 对她动作全无反应, 只是极其温顺地任人摆弄。
外衣被妥善地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只穿着贴身小衣的白潋似乎觉得更舒服了, 在柔软的被褥里蹭了蹭脸,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她感觉自己像躺进了一大团云朵里, 比自己那个只有草席和薄被的硬板床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
这梦里的床榻,简直是神仙福地!
伏棂总算松了口气,她替白潋掖好被角,嘴角无奈地翘了一下。
这一夜,房间里便只有两人此起彼伏,却同样安稳的呼吸声。
日影透过窗。
白潋终于从深沉的梦境里挣扎出来。
眼皮缓缓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不是茅草屋顶横梁,而是精致的雕花红木床顶。
她懵了。
睡意未消的脑袋一片混沌,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白潋又闭上眼,难道是还在梦里?
再次睁开。
红木雕花依然悬在上方。
这不是梦!
心跳猛地漏跳一拍,随即擂鼓般狂跳起来。
怎么回事?
我这是被绑架了?不不不,伏棂呢?!
惊恐兜头浇下,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搜寻。
就在半臂之外,伏棂正侧身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身上穿着整齐的素色里衣,一头乌发简单地拢在肩后,眼神清明,似笑非笑。
白潋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她张了张嘴,“我…我…”
看看伏棂那张意味不明的笑脸,再低头看看自己——天哪!
身上就只剩下了贴身的小衣?
虽然并非赤身露体,可这感觉也足够惊世骇俗了!
外衣呢?
巨大的、不祥的猜测瞬间席卷了她,带着灭顶般的尴尬和羞耻。
难道是她昨晚喝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看着伏棂的床又大又软,就死皮赖脸非要睡在这里?
甚至…还自己脱了衣服?!
不然衣服怎么没了?!
她倒没有想歪,毕竟她平时连“女子之间如何行事”这种想法都懵懵懂懂未曾深究过。
白潋完全不敢再看伏棂的眼睛,感觉自己像个犯了弥天大罪的人,眼前已经开始浮现伏棂忍无可忍赶她出门,自己狼狈抱着衣服落荒而逃的画面了。
伏棂看着白潋那张由惊到懵、由懵到骇、由骇到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精彩变脸,再配上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终究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
“想什么呢,自己喝成什么样不记得了?睡得像小猪一样。衣服是我帮你脱的。”
“呼…” 白潋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回枕头上,仿佛刚从刑场上被赦免。
不是死乞白赖啊。
不是强占床铺啊。
是被照顾了啊。
那汹涌的尴尬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点残余的臊意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但总算是…
人活着回来了。
————
两人下了床,稍微洗漱一番。白潋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伏棂叫住了她。
“昨日我们说好,我花钱买下你的酒方。”伏棂拿出二十二两银子,塞进了白潋的小荷包里。
何止白潋的小荷包,昨日她帮忙脱衣,白潋身上有几个暗兜她都清楚了。
银子在白潋小荷包里沉甸甸地坠着,分量实实在在。
白潋没有再推脱。
“银子拿好。方子进了我门,酒缸里要是出了岔子,”伏棂稍侧过脸,“砸了门脸儿,你可得给我白干一辈子还债。”
白潋心里那点子雄心壮志哪能被这小小“威胁”吓退?
……
没过几天,白潋到了桑麻镇,桑麻镇酒楼后院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酿酒坊,堆着不同谷粮。
伏棂进来,脚步稍顿,目光扫过这忙碌的“酒窟”,最后落在正埋头在一个大簸箕里细细挑选高粱的白潋身上。
白潋鼻尖沾了点灰,抬头见她,献宝似的抓起一把高粱粒,“粒粒鼓胀。”
伏棂弯腰瞧她手里高粱,微微一笑,袖口动了动,取出一方干净的细棉帕子,“这高粱好。花猫脸。”
酒的事儿正琢磨着,“酒”的麻烦自己撞上了门。
一个伙计一脸晦气地跑回来。
“掌柜的,白姑娘!可气煞人了!”他嘴皮子利索起来,“跑了四五家,别个镇的也问过了,什么李记、张记、王老铺,全一个鼻孔出气!一听是咱要买点市面上的酒应应急开张,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这个说‘仓底干净了’,那个说‘不售外门’,更有鼻子翘上天的,说咱们新开的店,配不上他家的老窖陈酿。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