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棂那边,也忙得像只陀螺。
私塾的课业不能丢,点心铺去年的账本算得她眼睛发花,盘下的酒楼场地也快建好了。建起来容易,填满它难——后厨那一帮大师傅,上哪儿找?
盘腿坐在点心铺后院的小杌子上,伏棂支着下巴,“十五个人啊,掌大勺的、切墩儿的、做点心的……一个都不能少。”
小瑶叹气,也为此事着急,“小姐,好厨子早被醉仙楼、聚福楼挖走啦,签了契约,捆得死死的。”
伏棂杏眼一眯,指尖在桌上敲出笃笃的轻响,“良驹在野,好刀藏鞘,真本事未必在大酒楼里。”
主意打定,雷厉风行。
第二天,一张红彤彤的告示贴了出来。
伏棂亲笔:三月初三初四,厨王摆擂。胜者掌我新楼大勺,月银一两五钱
给几个半大小子塞了几把糖果,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四里八乡。
茶馆里顿时炸开了锅。
“嚯!一两五?!比城里的夫子束脩都多!”
“等着看热闹吧!”
闲言碎语自然也飘进了白潋耳朵。
她袖子一卷,从田埂上一溜小跑冲进伏棂的小院,气呼呼的,“别听那些人瞎嚷嚷,他们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咱们肯定能找出好手。”
伏棂故意拖长了调子,眼波流转,“是呀,他们不信我……只有我们白潋对我有信心?”
尾音带着钩子。
“那当然!”白潋挺起胸膛,“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我不要钱!”
一旁小音低着头擦桌子,使劲抿着嘴才没笑出声:小姐您又撩!白姑娘真是半点不含糊!
伏棂见“鱼儿”上钩,也不再逗她,露出一个狐狸般得逞的浅笑,“我想请你……当个尝菜的贵客。每道菜,你都说个实在话。”
白潋那双明亮的眼睛,瞬间嗖地放出光来!不要钱?尝好菜?
“这事儿交给我,保证公平公正!”
到了三月初三,擂台前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一两五的月钱实在诱人,掂量着手艺不错的都想来碰碰运气。
白潋被伏棂安排在评审席最中间,旁边坐着小瑶小音王丫和翠儿几人。
伏棂则端坐在旁边太师椅上,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没放过台下的动静。
陈络拿着锣,嗓门清亮,“各位厨神听好喽——!今日考题!做一道你最拿手的招牌菜!半个时辰为限!菜成后送上席,能拿到三位评审签子的,明儿再来第二轮决赛!
要是有想浑水摸鱼故意捣乱的……哼!”她一抖手中的告示,赫然盖着县令红彤彤的大印,“官差就在旁边候着!一律抓去清醒清醒!”
人群里顿时缩回去好几个贼眉鼠眼的——镇上那几家酒楼,果然不甘寂寞。
伏棂的动作那么大,许多酒楼早就暗中雇人,想妨碍她挑到好厨子。
但自打上次从益州来了信,这签的名姓伏。
县令一打听,十里村也有个姓伏的,和陈平安在一个村,心中也都明白了。
陈平安是踢到铁板上了。
与伏棂交好没有坏处,两人因此也偶有往来。
“铛——!”锣声敲响,“比赛开始!”
参赛的厨子们,各有架势。
只见一个利落的短褂姑娘,抓起一条肥鳜鱼,刀光一闪,“笃笃笃”几声脆响,鱼已化作排排整齐薄透的玉片。
旁边一个大娘,打开自带的酱坛子,拎出一块油亮亮的酱五花,往蒸笼里一放,那肉片在热气里颤巍巍抖动着,油香似乎都飘到了白潋鼻尖……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半个时辰过得飞快。一道接一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了长条桌。
白潋抄起公筷,宛如临阵的大将。
刚尝了一口糖醋鳜鱼,她眉头就挑得老高,“这酸里头带了点果香……你搁了青梅汁?”
做菜的姑娘腼腆一笑:“对,自己琢磨的,能去腥提香。”
酱肉入口即化,白潋眯起眼睛,品了又品。
当然,也有糟心玩意儿。一盘红烧肉,看着挺烂糊,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咸味淡得像白水。
“手艺生疏,调味失准!”
白潋皱着眉在食单旁标注,把盘子推到不爱吃的区域。
又来一盘绿油油的青菜,焦糊味直冲脑门,苦得她直咧嘴,大笔一挥——淘汰!
正当她吃得热火朝天,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粮的仓鼠时,一个伙计端着个小碟溜达过来,“白姑娘,东家特意请您尝尝这个。”
是一碟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酥肉,热气和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白潋哪顾得上烫,夹起一块就咬。“咔嚓”一声脆响,滚烫鲜香的肉汁在嘴里爆开!
伏棂侧过脸,声音带着笑意飘来:“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