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避追捕的手段不断升级。
从最古早的暗室暗道、乔装嫁祸,到如今虹膜识别、体系化信息网络,缉私与走私在输赢分界线上不断相互啃噬,血淋淋地啃出了骨架子。
此刻警方赢下的,可不止自己早已所剩无几的面子。
情报收集卓有成效,保密工作也滴水不漏。
嫌犯并不是最狡猾的那一批。
但他们的全面溃败,狠狠打了整个走私链条一巴掌。
这次成功能被录入档案,并写进月度、季度、年度、三年度、十年度汇报材料里,向上级反复邀功。
一想到此,在场所有警官的嘴角都十分难压。
他们算公职中最接地气的了,却仍明白面子工程的重要性。
*
技术外援为警方省下不少麻烦。
在这一点上,司局还不是仰赖了蒋明的人脉。
亲自到场的局长更是握着颜挈的手晃个不停。
兴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眼神还空洞,木讷地延迟半秒,陪大家一起笑。
高兴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的样子。
显然代入感不是很深。
另一个心情不太美好的,是被挤在圈子外的蒋明。
她平日性子就内向些,不乐于参与集体活动,所以无人见怪。
众人没机会理会百步穿杨的大功臣蒋明。
她似笑非笑,表情礼貌,看着这场枪林弹雨过后的狂欢。
她没在想自己受的冷落,她在想眼前这个女人。
那天凌晨与她说了话的“花老板”,直言要她“过来”,“帮我一个忙”。
最后还想杀蒋明灭口。
什么好人干得出这种事?
真的是“盲点”吗?她不敢问。
但再不向上级汇报、做出点反应,可能就来不及了。
任务一散场,颜挈就会只身前去,和“盲点”会面。
错过这次,往后再想抓个现形就难了。
蒋警官的脑子现在有点热。
她想思考,却屡屡跳过程序直接得出结论——冲动。
她知道自己又过于兴奋了。
没办法,每每想到可能抓住颜挈的把柄,就不自觉的兴奋。
像是某种病。
*
破晓已至,满载而归的行动小队准备打道回司。
忙碌的人群中,只有颜挈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表情不自然的蒋明。
幼稚的警官把心事全写在脸上。
她撞上蒋明晦暗不明、偷感很重的目光。
对方还没来得及躲开对视,就看见颜挈的坏笑。
如同在等好戏开场。
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蒋明心里苦苦盘算半天的、报告上级的措辞轰然倒塌。
她懊恼着想扇自己一巴掌。
差点又要吃这个女人的瘪!
颜挈狐狸精,敢当着自己的面,和疑似盲点的黑色组织谈业务。
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
她上次教给她的,蒋明全都记起来了。
别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别教领导做事。
有事憋着、有话忍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警司做的事情已经很不厚道了。
把蒋明当鱼饵,使尽解数钓稳颜挈,却连捉贼的计划是什么,都不愿透露一声。
他们要钓的大鱼,说到底也是她蒋明的女人。
生气是应该的,但总不能撕破脸。
所以既然警司喜欢自作主张,喜欢布棋子,那就让他俩去硬碰硬好了。
从现在开始,她蒋明一问三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办案大楼那一晚,蒋明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快就被遗忘的梦,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塞利格曼的狗,会被电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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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挈走了。
回到司里还是大清早,没多少人撞见。
随身物品很少,堂而皇之地溜掉。
她自己也知道,警司安排很多线人跟着她。
蒋明在楼上更衣室打领带,透过窗子,看颜挈和保安大爷告别。
帮司里干活,拿得不多。
毕竟是公家,酬劳都要按律法,扣得很。
这家伙有自己的钱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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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打定主意不再插手,蒋明心安理得下来。
对着镜子整了整警徽,下楼吃早饭。
今天这一枪,食堂不给她加个鸡腿也太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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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挈拐进街角的胡同,一辆摩托早已等候多时。
令楚星示意她坐在后面,抱紧。
“那么多尾巴?”
令楚星皱眉,把头盔递给她。
鬼鬼祟祟的便衣窝在巷子口,看见颜挈和接头人,暗中向警司打报告。
颜挈耸耸肩。
这算什么,等会儿怕还有车来追。
令楚星不表态。
她向来看不起条子,畏手畏脚,做不成事。
“下手悠着点儿,别落得花老板和警司结梁子。”
颜挈碰到令楚星口袋里的手雷,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