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罪孽深重,无路可退。
况且现在他的情绪也不稳定。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焦虑失控。
“对不起,小姐……”雇佣兵用拦住她。
“我有急事。”
她没有表现出仓促,纤长的睫毛心不在焉地闪烁,紧紧抱着那一叠纸质合同。
雇佣兵对视一眼,料想她应该是个例外。
毕竟这几日,科尔顿只对她一个人态度好。
忠诚、愚昧、美丽、名声扫地,差点成为暴乱的牺牲品,再合适不过的挡箭牌和垫脚石。
*
雇佣兵让开身位,文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推门进去了。
“科尔顿先生,内部网络的权限都变更了。”文羽开口就问,“是不是……您有什么另外的安排?”
科尔顿没有转身看她。
他感觉烦躁,那两个蠢货竟然把她放进来了。
“您要走了吗?”
文羽的声音在颤抖。
可怜巴巴的,像一只猫,乞求主人不要丢弃她。
科尔顿回过头,下意识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哭。
美丽的牺牲品,因为他的过河拆桥而委屈。
纵使情况十分紧急,他也不想错过这一道风景。
“您要丢下我吗?”文羽追问。
众矢之的,激愤的人群恨不能把她钉死在十字架上。
把她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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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办法回答她,也不准备回答她。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丢下一块肉,引开狼群,自己趁机逃走。
雪白的纸页飘飞,她怀中的合同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厚厚的纸质资料下,藏着一把上膛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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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在落地窗上,高跟鞋承载不住手枪的后坐力,她踉跄着向后退两步。
再次上膛,补枪。
令楚星教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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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佣兵闻声冲了进来,文羽丢掉手枪,举起双手:“不要杀我……警察在楼下。”
她出乎意料的冷静。
雇佣兵没有开枪。
血漫过大理石地面,流到白纸上,浸泡着那堆文件。
蒋明带人冲进大楼。
警司的任务是扮演失败的保护者——看着科尔顿死,却“晚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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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一般的女人被警督亲自押出商会大楼。
她白色的职业装上溅了血,双手被手铐铐着,神情带着疲惫。
一丝不苟,就连妆容都尚且精致,没有花掉。
记者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
当然,李渊和提前让人联系好的。
她要各大媒体都爆料到,文羽杀了科尔顿。
闪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警察呵斥着维持秩序,把疯狂涌上前的记者推开,让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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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和颜挈陪着她坐上警车。
“……我枪法不好。”
执法记录仪都关了,文羽才着急地开口。
她怕自己没打中要害,没杀死科尔顿。
“没关系,法医已经开鉴定报告了。”蒋明回答,“按照指示。”
警司会善后。
也没人想起来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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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的风向总是一边倒的。
前些日子,大肆宣扬车底的炸弹怎么没炸死文羽的那些人,一瞬间没了声音。
她最后一次在媒体前亮相,是穿着囚服,一头金色长发也剪得齐耳。
虽然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作为公众人物,蒋明一开始觉得,发行规范管理什么的都是不重要的规章制度。
可李渊和乐在其中,强烈要求把她的头发剪掉。
她似乎觉得很有趣。
李渊和知道,要让人们发疯,就不能让她过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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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囚服让她显瘦,不施粉黛让她憔悴,被剪掉头发让她看起来像被虐待了一样。
后悔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觉得,当时谩骂文羽,一个舍生取义的女人,是多么不该。
那时她被收押进克鲁斯城的重监,候审。
于路,警察故意走漏了风声,被各大报社追着拍。
文羽像个大明星,各个角度都被拍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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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重监,关杀人犯的监狱。
爬虫、老鼠、暴力和死亡无节制滋长,连空气都带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警司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这次蒋明选择不接受采访。
她恨死李渊和了。
是她指使蒋明这么干的。
她想给文羽送一份大礼,却让警司当恶人。
要不是警司在极昼行动中,制裁了那么多黑产商人,文羽那些头脑发热的私生饭简直要把总司拆了。
况且他们还得把文羽供着,不能让她真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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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导极昼行动的蒋明赢了。
但警司不想只赢一局极昼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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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颜挈怎么也没想到,蒋明会如此傲慢地派人来传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