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还挺清楚,被她和花狸子从凯宾斯手上抢回来的那个。
看小腿上的编码,也是个S级。
体格瘦小,年龄偏大,容貌特别出众些。
所以她记得。
“那一个在单独病房里。”小护士急忙回答,“回来的时候一直高烧,间歇昏迷,我们就把她单独安排了。”
被凯宾斯单独拎出来当挡箭牌,S级伤得很重。
“现在怎么样?”
“体温降下来了,血常规和毒性专项也趋于正常。体质比较虚弱,还不能下床走动。”护士说,“您要去看看吗?”
沉吟半晌,李渊和寻思,闲着也是闲着:“顺路看看去吧。”
来都来了。
门被推开,偌大的单间病房中央,躺着个苍白的女孩。
洗干净后,看起来比初见更出挑。
要按照雪域仓库的指标,无论品质还是品相,兼容性还是市场需求,都是上上等的。
所以溢价也很严重,看上的买家一般愿意退而求其次。
但雪域仓库并不着急,S级总会有情有独钟的富豪买家。
所以仓库一直没有进行超龄销毁。
她看起来已经是个青少年了。
一个青少年S级。
前簇后拥的医护殷勤递过热茶,凉得刚好。
李渊和背着人摘下口罩,站在门口啜了口。
从湿润的白色水汽中抬眼,那个女孩似乎被巡视队的阵仗惊醒,回过头,看向这里。
李渊和移开对视的目光,她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
她默认从雪域回来的傻子,都是被药物浸泡到精神瘫痪、分不清方位和人类性别的智障。
体征监测仪器上,心率波动不太稳定,但并无大碍。
李渊和又抬头看床边的营养补充设备,流速正常。
记录表很干净地挂在床头,药品和剂量都对得上号,中规中矩。
没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她又喝了口热水,重新把口罩戴上,把杯子递给一旁待命的护士,转身就要出门。
“妈妈……”
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叫住她,李渊和感觉眼皮跳了跳。
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受惊的小护士连忙上前解释:“……这是资助人,幻界协议游戏研发公司的克洛蒂女士……”
竭尽全力的圆场。
看似是在解释和介绍,实则已经尴尬恐惧到了极点。
医护心里直打鼓。
排练了好多次的高规格完美接待,不能毁在一个胡言乱语的病号手里。
若是这位公司高层,克洛蒂女士,回去向花老板汇报时颇有微词,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精神状态正常吗?”李渊和打断小护士的赔笑,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不喜欢边界感太差的人。
“正……正常的。”医护们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实话实说。
“状态正常,会随便叫人妈妈?”
“……克……克洛蒂女士……”过载的cpu疯狂找寻适配补丁。
小孩的精神状态正不正常不知道,接待医护已经濒临崩溃了。
“我随便了吗?”
这次打断他们的,是那个长相漂亮的孩子。
她费力地支撑身子坐起来,双臂因虚弱颤抖。
李渊和几乎是第一时间,条件反射地回了头。
那个孩子的声音不带情绪,近乎无欲无求的冷静。
纤长睫毛下的双眸麻木成性,却透出不易察觉的哀伤。
重复一遍:“我随便叫您了吗,妈妈?”
第47章
凯宾斯用残存的左手在供词上签了字。
蒋明仍然像睡着一样,坐在长桌之侧,一动不动,裹着那不离身的大棉袄,直到证词落墨。
和盘托出,不留余地。
在成为呈堂证供之前,警司答应他会保守秘密。
男嫌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蒋督那夜动了私刑。
明目张胆,可怕至极。
总司上下噤若寒蝉,她周身三米,无人亲近。
一纸狼狈而淋漓的墨稿,通篇凿着一个人的名字:柳敬。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不胫而走。
*
监狱。
铁架搭成的床被踹了一脚,嘎吱一声。
凯宾斯醒过来。
剧痛依旧在咬噬他,胡乱擦干眼睛里黏住的泪水,缓缓坐起身。
看守递过来一个信封,没有火漆,没有标识:“有人托我给你。”
他出去了。
门锁清脆扣上,牢房里再次漆黑一片。
凯宾斯怔神片刻,拿着那封信,爬到高窗旁边。
借着几缕月光,小心地撕开。
一张硬质底照,照片上的女人搂着年纪不大的男孩。
拍摄时阳光正好,草地翠绿,背后还有树林。
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是家门口的那片草地,抑或是野餐时随手拍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