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景延打击政敌如此手狠,好声好气的叫他们吐出民脂民膏来,他们必不愿意,毕竟当时景延攻打京城,京城守军在城内苦撑几日,粮草都要见底了,也没见这些大家世族吐出一点实在的利益来。
她突然有点理解他的做法了。
“那你接管朔州兵权,忠勤王竟也肯?”
“他自然不肯,可谁会听他的呢,军队的粮草军饷都是我供着,良将也是我提拔的人,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爷,一无家底,二无人才,三没头脑,拿什么跟我斗。”
说到这里,少年得意的勾起嘴角,俨然一个打了胜仗的常胜将军。
饶是沈姝云,也要称赞他的聪明头脑和缜密筹划,看他眼中不带杂质的笑,本该去翻香片的手转了方向,落在他肩上,肯定的拍了拍。
景延一怔,在她面前低下头。
沈姝云自然知道他的用意,毫不吝啬地伸手摸了上去,揉揉他的发顶。
不知觉中,他在她心里不再是一意孤行的莽夫,而是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如果是景延的话,说不定真能平定了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
院子里洋溢着温暖亲密的氛围。
隔着花园,在偏院外,王府下人极力尝试进偏院去探听消息,可总是前脚一进去,后脚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军士给抓住,以不得打扰靖安王的清静为由赶了出来。
几度尝试未果,下人愁眉苦脸的回禀给裴世昭,过了这许多天,裴世昭的火气更盛,长了一嘴的燎泡不说,头发都熬掉了不少。
“可恶,可恶!”他气的捶拳跺脚。
当初他垂涎定远侯手中的兵权,派人渗透进他军中,想要提拔自己人出来掌管军队,谁成想,最后冒头拔尖儿的是他景延。
原想那小子身份低贱,又无靠山,自己做他背后的依仗,他得了功名利禄,也不过是家奴出身,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去。
不想这才几年,定远侯先是重病,后死在了战场上,景延又是封大将军,又是封异姓王,如今实权在手,比他忠勤王府的权柄大的多,到今日,生生就踩到他头上去了。
人就住在偏院里,他却连半点消息都探听不到,气的他一股邪火不知往哪儿撒。
下人见他气急,小心开口道:“王爷若想给靖安王一个教训,正面使力怕是不行了,何不试试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王爷可知道,靖安王入府时,带了位夫人进来。”
“什么夫人?”裴世昭心烦意乱,他一门心思都在兵马身上,想策反景延的心腹,撬墙角,哪会关心后宅琐事。
“王妃见过那姑娘,就是三年前给王妃和定远侯夫人治过病的那位女医。”
“女医?”裴世昭似乎有了印象,语气不屑,“不过是个随军的女眷,又没过礼,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分都没有,可见只是用来泄*欲的玩意儿罢了。”
“可小人听府里的侍女说,靖安王待那位夫人极好,每日无论忙到多晚,都必定会从军营回来陪她,同她有说有笑的。靖安王远征南州都要带着她,可见对她极为看重。”
闻言,裴世昭的眼角动了动,嘶了一声,“你的意思是,那女医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极有可能。”下人转了转眼球,鬼机灵道,“哪怕不是心尖尖上的人,靖安王年轻气盛,能有多少见识,对第一个女人,总是有别样的感情在的。”
“有感情……”裴世昭忍不住哼出声。
平日里见那少年都是一张冷脸,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种人要是有感情,可就是致命的弱点了。
他愤怒的脸上终于浮出喜色。
*
重回朔州城,走在繁华的长街上,左右店面如旧,也有几家换了门匾,正是晌午阳光最好的时候,街上人潮涌动,落下一地的人影重重。
马车路过槐荫街,从车窗看出去,平安药铺还在,隔壁仍旧开着个胭脂铺,生意比不得絮娘经营的好,但地段不错,又打着配置药妆的名头,仍有不少客人上门。
时过境迁,沈姝云放下窗帘,不再去看,心中隐有叹息。
前世只求拥有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家,却事与愿违,今生倒是不惧风雨、处处是家,却连年辗转各地,不知何时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她是惆怅的小女子,倚在身边的少年闭眼休憩,倒不见他流露半点故地重游的感伤。
今日已是住进王府偏院的第五天,百花园已被她逛了个遍,芳琴家里有事,她一早就放了人回去,恰碰上景延精神饱满地邀她出门逛逛,实在无聊,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