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自己对她的了解了,小鱼。无论什么办法,都试试嘛。”
古蔚说罢,安慰地轻轻撞了一下她的手臂。因为自己朋友如今愁苦的神情,她还是放柔了声音,只是轻声鼓励道:
“——说不定,她现在正需要你呢。”
*
向家。家宴。
向舒怀到时差不多六点钟,排得上号的人已经三三两两来得差不多了。
她还是如往日的样子,着一身整齐的西装,袖口恰到好处地遮住手腕上缠裹着齿痕的绷带,长发向后束起,神色里亦是与往日里毫无区别的平静冷淡模样,只有嘴角一块伤痕,作为着曾经遭遇过被刻意设计的暴力的痕迹。
……这个时间不巧。
假使提前一天,她的精神问题没有复发的时候,向舒怀大概拿得出成倍的心力应付这场宴席。
可是那个梦给她的影响太大了,恐惧如今尚还残存在骨血里,即便服了药,向舒怀也仍没那么多力气分给他们。
她站在宴会厅大开的门前,视线淡淡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嘴脸。二十来人,全都姓向,向弘山排得上号的家人们。
——速战速决。
空着的主位属于向弘山,而主位右下首第一个位置,应是继承人的。
可如今这个属于她的位置上,却已稳稳坐下了另一人。要论起来还是她的长辈,向弘山的二弟,向家老二。
向二从来自诩是长辈,血缘又是正统,不大看得上向舒怀这个私生的姑娘家。他人一向傲慢,又算不上聪明,沉不住气,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向二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推作了出头鸟。
见向舒怀出现,向二只是扬扬手,像唤狗一样叫她:“舒怀来了?”
向舒怀不动声色,眼里渗出一丝冷笑。
她走过去,点点头:“二叔。”
“舒怀这次可来得晚了啊,”向二说着,笑容里满是恶意,“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最近的事太受打击了?唉,倒也不怪你,你毕竟年纪小,坐这个位置勉强,犯什么错也正常……不过,咱们家里聚一聚你都来得迟,这可不应该。该罚。”
他的侄子向文航在旁边起哄:“对,舒怀,这哥哥可得说你几句。赶紧敬咱们叔一杯,就当是认错的心意了。”
长桌两端,其余的人全部冷眼望着。他们是在观望,想看在经过这么一次极大的决策失误后,向舒怀这个钦点的继承人究竟会掉到什么位置去,而那个位置,他们又是否有一争之力。
向舒怀不介意他们看。
她问:“二叔要我敬酒?”
“哎,”向二笑道,“敬长辈一杯,理所应当。是吧,舒怀?”
见她顺从地去端酒,毫无发作的意思,向二神色中得意洋洋的笑意愈发深了。看他那模样,自觉是已然斗败了向舒怀这个纸老虎。
而向舒怀神情平静无波地走上前去。
她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恶毒心思,只是抬起酒杯。
——在向二渐深的得意笑容中,向舒怀手腕一转,整杯红酒尽数倾洒在了对方光秃秃的头顶上。
被迎头倒了整杯的酒,向二一时愣住了,腥红的酒液淅淅沥沥,沿着那几根头发向衣襟之间滴去。
而向文航“嚯”地站起来:“你……!”
他勃然大怒,狠狠瞪着向舒怀,却迟迟不敢再动一步。他毕竟是向家人,还是比外头的人聪明些的,多少知道继承人再如何失势也不是他能动的。
向舒怀只是冷淡地移开目光。
“椅子都脏了。”她平静地宣布,“单只换一张不好看。都换新的吧。”
佣人们鱼贯而入,在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里,将向家人们从座椅上请起来,又搬了一套崭新的椅子来换。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
待座椅都更换完毕,向舒怀头一个施施然落座。
她坐在属于继承人的右下首,抬眸向众人,平淡而冷傲地微微颔首。
“——坐吧。”
如此重换了一次席位,彻底打破了她来前形成的氛围。待众人全部再次坐好时,已然再一次形成了以她为首的气氛。
而满头红酒的向二和侄子坐在末位,尴尬得满面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坐也不是、离席也不是。
向舒怀没再看他,只是平常地与身旁的亲戚谈起了向氏的工作。
直到向弘山出现在阶梯上。
他是个瘦削的男性alpha,六十五岁,尽管气势威严、目光如同鹰枭般锐利,却也无法遮去面容中衰老的痕迹。向弘山俯瞰着宴会厅,转瞬便知道了厅中都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落在向舒怀身上,久久不去。
他这个女儿,大概是像她的生母的。容貌姣好、身形纤细,又正是青春最好的年纪,苍白而瘦弱,眉目低垂时惹人生怜,如此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