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的眼神艰难地聚焦,他望向母亲满是泪水的脸,冰冷地安慰,“我没有哭,而且也和妈妈没,没关系啊……是煎饼的味道闻得我太难受而已。”
他还叫她“妈妈”,徐若晴猛地抱住了他,顾不得自己,只是手指并拢,去抹他的眼泪鼻涕,“你没事就好,妈妈很担心你。”
周野不看徐若晴的眼睛,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拉开了一点距离,“我当然没什么事。”
但是随后他的脸上又浮现一种难以隐忍的苦楚,“妈妈,是不是我不乖,所以我才被抛下?”
是不是他不乖,所以没有人会真心爱他,他总是被抛弃。与他血脉相连的人是这样,他的哥哥也是这样。
周野脸上所剩无几的眼泪都被徐若晴擦干了,她又替他捋了一把前额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自己浸透泪水的眼眸里满是坚定,她笑着哽咽,“怎么会,爸爸妈妈都爱你啊,爸爸妈妈最最爱你。”
周野终究还是倒在了徐若晴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徐若晴含着泪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后背。
他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
周野一如往常地在星期一的七点半清醒过来,当他穿戴整洁准备出门上班时,徐若晴在厨房蒸着馒头正诧异地看着他。
“小野,你起来了?”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讨好。
周野朝徐若晴自然地笑了笑,“当然,今天周一,我得上班啊。”他点亮屏幕,晃了晃显示时间的手机。
“……我蒸了馒头,你要不要带着路上吃?”
“妈妈,不用了。公司楼下有早餐店,我平时都是在那里吃的。不跟你说了,我先出门了。”
周野不等徐若晴的反应,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站在门外,他还是觉得浑身提不起力气。老实说,昨天发生的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就连早晨是在客卧醒来他也没有感到一丝错愕,他理解徐若晴当然是扶他回到原本属于他的房间。
他也想到了,或许是周池还保有那么一点为数不多的亲情,担心他出事所以才叫来了妈妈。
周野陷入在无穷无尽的混沌里,却记得一件事。他和周池分手了,或者不能说是分手,他被周池玩弄于鼓掌,又弃若敝屣。
于是在他仍清醒之余,什么也不剩的自己将周池所有联系方式都删得干干净净。
周池想要回到原来的关系,凭什么他想就可以。
而就在周野这么干脆决绝地做完这些事的二十分钟后,他走出电梯,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地下车库。
周池的车,还停在原本的位置。
但周野已经失去那把可以解锁的车钥匙。
不知怎的,回忆蛊惑了那个强撑骄傲的周野,他掏出手机拨打删除不久却早就铭记于心的号码。
耳朵传来的是对面的呼吸声,没人说话。
周野猜测,周池昨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他对自己早该无话可说。但周野执拗地开口,甚至语气中不乏带着快意,“早上好啊。”
“……有事吗?”
“哥哥,你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去上班了?”周野看着周池的SUV,唇角勾出一道敞亮的弧线。
“车钥匙在玄关柜子的抽屉里,你以后,可以开车过去。”
“可是我车技很烂,不大会开。”
“有空的时候,让,你的朋友陪你多练练。或者你打车。”
周野的视线慢慢悠悠,挪到已经不怎么会发痛的指节,那里的伤口微妙地开始结痂。太快了,他有些不满,用指甲将还未完全成形的伤疤扣个干净,鲜血顺着裂开的口子冒了出来。
“可是哥,我不习惯。”
在等周池回应的这几秒,周野已经用湿润的舌头将口子舔过一遍。
“总要习惯。”
“那我以后还能有事没事给你打电话吗?”
长时间的沉默令周野心中顿感不耐,他憎恶自己的凝血功能怎么这么好。才过去多久,伤口的血便又止住了。
“好吧,我知道了。”
电话猝然而止。周野没有耐心等待,他上班快要迟到了。
周野到工作室比较迟,他来时顾雁已经早他一步坐在他的办公室沙发上。
顾雁放下手中的茶壶,周野的连日奔波换得一个皆大欢喜的好结果,他冲上去紧紧抱住眼前的功臣,“野子,离开你我可怎么活!!”
周野抿着嘴费劲地从这个怀抱里撤身出来,朝顾雁只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去了茶水间。
顾雁愣在原地,周野居然不像以往那般和他斗上两句嘴,真是累了?
历尽磨难的文旅中心项目终于圆满收尾,郑天择亲自来到彦也工作室,给周野赠上一封集团的感谢信。周野接过那封业主自以为厚重无比的信件,看都没看一眼,随手扔进了最下层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