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昊不信他早就在意料之中,所以即便听到近乎于威胁的话,萧恪面上也没有一丝神情的变化。
“昨日父皇召见太常寺、太仆寺和礼部的一干官员商议秋猎事宜,本宫身为储君,自是责无旁贷。不过近来朝政繁杂,若是来日父皇交托下来,这事……便全权交予允宁你了。”
秋猎历来是朝廷头等大事,劳民伤财自不必说,光是权贵朝臣携家眷同往安排便是件难事,更不要提还有留京驻守的安排等一干事。
办好了便是太子的功劳,办岔了便是要命的差事,更不要提那盘根错节的亲疏关系以及猎场的调配安排了。
“臣……遵殿下令。”
萧定昊瞧着此刻低眉顺眼的堂弟,轻笑了声,指挥贴身内监将案台旁堆叠的一摞奏折抱了都递给萧恪。
“这些都是通政司刚递上来的折子。父皇既命你跟在本宫身上学习政务,这些折子今日便由你瞧了。本宫近来疲乏,想去歇息片刻。允宁若是需要笔墨便同洪顺说,让他替你取来。”说完,萧定昊便手撑了下桌案站起身,“洪顺,叫人抬张小桌案给允宁用。”
“奴婢一定伺候好燕郡王。”
东宫的掌事大太监洪顺长得瘦瘦高高的,和天生一张笑面的洪喜不同,他并不爱笑,说话也是拿腔拿调,同他主子一般阴恻得很。
“郡王爷,您在此稍候,下面人去抬桌子了。”
“有劳顺总管了。”萧恪上辈子同这人并无什么过多交集,自他和东宫闹翻之后,怕是连打赏的银子都没有塞过一枚,洪顺这人生了张软硬不吃的冷硬面孔,实在让人摸不准他的脾性。
派去抬桌案的人回来了,两个看着和萧恪差不多年纪的小内侍合力搬来一张桌案,洪顺指挥着放在了萧恪面前,其中一人又跑了一趟报了个蒲团来。
“郡王爷,请吧。”洪顺双手拢在袖中,明明是瘦高的个子却偏要佝偻着身子,配上那阴恻恻的语气倒真是瘆人。
只是那桌案……
萧恪低头瞧了眼,对方特意选了个矮桌,他若是想用便只能也佝偻着要跪坐着。放眼整个东宫书房,多的是黄梨木椅,但洪顺就那么站在跟前,半点没有教人换桌椅来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折腾自己。
“这书房内唯有一张桌案是殿下用的,尊卑有分,劳郡王爷委屈将就下。”
这话夹枪带棒倒真是膈应人。
不过似这样的磋磨折辱,萧恪上辈子不知经历了多少,他甚至可以为了得到贺绥的下落向白琮磕头,重活一世哪会计较这等显而易见的刁难。
“顺总管言重了,既是为陛下和太子殿下分忧,哪里有什么辛苦。”说完便一撩下袍干脆利落跪坐在桌案前。
洪顺刁难不成,拢在袖中的手指不由绞住了自己手臂,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第三十二章
萧恪这一跪便是近两个时辰,捱到后面只觉得腰都要断了一般。
他也不是不会心疼照顾自己,只是偶尔直起身来缓一缓,那大太监洪顺便会在旁讥讽几句。
不过讽刺归讽刺,到底是尊卑有别,那太监倒也守着分寸,不会让萧恪抓到他不敬的把柄,凡说是一概拿了太子作筏子,只管说是殿下的吩咐不可辜负慢待之类的话,配上太监那尖细阴柔的嗓音,还有那说话的腔调,听来就格外刺耳些。
至于那些奏折……
以往朝臣上书并不会直接递到皇帝御案之上,而是先经由通政司将奏折分门别类,再依主次轻重呈递给皇帝御笔朱批。不然总有些个鸡毛碎皮的地方政务也递上去,皇帝看折子也是劳心劳力。而奏折在通政司转了一圈,有些东西便不会上达天听。诸如上辈子弹劾萧恪的折子源源不绝,权势滔天如他自可操控哪些折子递上去。至于花钱买太平的事也不是没有,不过后来萧定昊继位,这也成了杀他的诸条罪状之一。
萧定昊教人拿给他的这一摞虽都已是通政司筛过一次的折子了,但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言官御史上书的谏言,甚至还有一封将萧恪都骂了进去的。那文绉绉的文章一本接一本,仔细翻看了前四五本之后,后面的萧恪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心中便已明了。
这些折子是萧定昊已经理过的了,大抵就是拿一杯茶做筏子折腾自己的时候。如今给自己看,无非是寻个由头磋磨他罢了,想想也知道萧定昊不可能将那些重要折子交给自己。
该如何糊弄这等鸡毛蒜皮的折子根本难不倒上辈子权倾朝野的萧恪,洪顺一直站在旁边仔细打量,他也注意到了萧恪神情的变化,只是一时拿不到什么错处,便盯得更加仔细,只等着寻到一丝纰漏好给萧恪找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