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祁风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早习惯了萧恪这样不循常理的言行了,便也没有过多纠结方才那句话,只追问道:“萨桑与这件事无关,你我都清楚的。”
“嗯,我清楚,人好好在我府中,什么事都没有,再者以他的功夫,想去哪儿我也拦不住。”瞥见祁风松了口气的神情,萧恪不由好奇问道,“祁兄怎么一直问别人的事,通敌谋逆的罪责都被扣在头上了,你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因为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既然如此,想来祁兄也没什么大碍,我便先失陪了。”
这一回萧恪离开,祁风没有再拦人,因为他想知道的萧恪已经同他说了。而祁风之于萧恪,则是这整场布局中的最后一环。
戏做足了,接下来便该各方粉墨登场了。
从萧恪去诏狱看望祁风一次之后,京中突然开始流传所谓祁风通敌不过是替燕郡王顶嘴之类的流言,不过五六日,便多了许多更大胆的说法,更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历者言之凿凿指正萧恪与北燕新汗王早有私交,当然在这几日,御史台也没消停,弹劾祁风和萧恪的奏折已渐有弹压不住的趋势。其实朝中大多数人根本摸不透这事如何会演变成现在的情况,更不知道燕郡王是怎么被牵扯进去的,但当那棵遮风大雨的大树隐有倒塌之势时,原本树下乘凉的人都人人自危起来。
和祁风被诬陷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段,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块,可祁风与萧恪,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虽说贺绥与祁风私交甚笃,但祁太尉和萧恪却是朝中的政敌,将这两人扯到一块去,让人猜不透幕后之人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无论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祁太尉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他的儿子和祁氏一门的荣辱都拴在这一刻,他没别的选择。
借刀杀人的事祁太尉不是第一次做,何况他一直将萧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近几年燕郡王借着皇帝的势疯狂打压政见不同之人,如今便是自己在背后推一把,也不过是顺应人心。更何况也算不上自己动手,不过小小篡改下流言内容,围魏救赵将亲儿子救出来罢了,就算萧恪真的要死,那也是那位多疑多思的皇帝乾纲独断,怨不了旁人。
攀附燕郡王府的人中有些拿不准主意的,便想着去探探口风,只可惜燕郡王府大门紧闭,问就是病了,不论是谁一概不见,从流言在京中越传越烈开始,萧恪就‘病’了。不过他究竟是真病假病,还是‘心病’,旁人心中自有数,面上只装作不知。
贺家除了贺绥,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真相如何,只是贺绥仍坚持每日往返王府和侯府之间。
“舅舅!我才把之前父亲教的一套枪练熟,今日您别去萧叔那儿了成么?”白琮这些天亲眼瞧着贺绥天天往王府跑,心里头也跟着着急,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见劝不住,干脆撒气了娇。他很聪明得没有再贺绥面前说萧恪的坏话,尽管他自己很想告诉舅舅,萧恪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坏事,便只能每天寻各式各样的理由,变着法得想将贺绥留下,有时可以,有时却拗不过舅舅。
贺绥没有答应,身为母亲的贺牧早已注意到了儿子这几日的反常,见状开口道:“阿绥,这小子缠人得很,不让你看罢想必是不会让你轻易脱身的。正巧我也许久没活动身子骨了,且留一会儿,全了他这心愿他便不闹你了。允宁那儿近来事多,你今日过去便不必往返折腾了,明日待他忙完了手头事务干脆叫过来一起吃顿饭。”
“好。”
长姐既已发话,贺绥自然不会反驳。白琮暗道要出事,他是不愿舅舅和父母去趟这趟浑水的,可是母亲发话了,他总不能一个劲儿地反驳。然而他心中藏着事,本就不太熟的枪法更是跟着心一起乱了,贺牧夫妇与负责喂招的贺绥都看得清楚,长棍一挑一拍,白琮躲闪不及,手腕被敲中一下,不算疼,然而手中红缨枪却是握不住了。
贺家姐弟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没有主动质问孩子什么,只是贺牧走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白琮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听到母亲的叹息,手指不由绞紧了衣摆,装着萧恪‘罪证’的那个荷包还挂在他腰间,他还没有将那东西交出去。
白子骞走上前拍了拍妻子的肩,从他手中接过那杆枪,立在小舅子对面,扭头对垂头丧气的儿子说道:“琮儿,你且抬头细细记下为父是如何使这一套枪法的。”
同样的枪法,换到白子骞手中便是虎虎生威,平日看着斯文清俊的男人眼神一凛,刹那间便有了阵前拼杀之人的悍勇,一招一式虽是点到为止的比试,却不能减弱半分通身的杀伐之气,真真是在边境战场上锤炼了二十多年、名副其实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