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在旁瞧着,贺绥心意他已明了,自然不会担心那些人善变的嘴脸的曲意逢迎会对贺绥造成什么影响,只是看着那一杯杯下肚的美酒,仍不由担心贺绥的身子罢了。
太子身为东宫储君,自然也是要贺上一贺的,不过与旁人的逢迎不同,他是真心相贺的。只不过看到贺绥如今游刃有余应付那些朝臣,心中五味杂陈。
“恭喜贺将军,吾在此敬你一杯。”
自有宫人斟满一杯酒奉上,贺绥接过,双手捧着向上微举示意。看向太子时,神情从容自若,“臣谢过太子殿下。”
说罢便一饮而尽,萧定昊举着那杯酒却显得有些犹犹豫豫,等到贺绥将杯中酒饮尽,他才叹了口气跟着饮尽,算是全了礼仪颜面,可却在饮尽酒后叹了口气道:“靖…贺将军瞧着同从前不太一样了。”
贺绥坦然答道:“人终究会变的。殿下记得的是臣年少无知的模样。如今年岁渐长,自然有需要操心挂念的人或事,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了。”
“是嘛……”萧定昊当然听出了贺绥的劝退疏离之意,只是二十多年的执念哪里能说丢就丢,“贺将军如今封侯拜将,可喜可贺。不过吾还是更欣赏你从前的模样。”
“臣感念太子殿下厚爱,只是不论是允宁还是臣自己,都对现在都满意。”
贺绥从来不避讳什么,哪怕此刻身处大殿,周围百官皆在,他会委婉拒绝太子的示好,但提及萧恪时,却仍然只用他们之间最自然亲近的称呼,而这才是让太子最为妒忌的地方。
“吾这堂弟确实好福气,如今得贺将军在侧,不知多少人瞧着眼热。”
“殿下说笑了。”
以太子的身份,这话原不该出口的。伺候在旁的洪顺一听太子那话便暗觉不妙,趁着贺绥与太子都没说话的空档,赶忙在旁小声提醒道:“殿下,太尉带着祁将军给您敬酒来了。”
“…知道了。”
总归太子还没冲动到当着齐帝和百官的面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祁皇后过世多年,舅舅祁太尉在朝中屡遭打压。在朝不仅有两个时刻想把他拉下来的亲兄弟,还有萧恪这等碍眼的祸患在,是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有巴结的自然就有眼热嫉妒的,可贺绥的功劳是实打实拼杀而来,又是皇帝金口玉言封赏的,质疑不得。就算是想说几句酸话,还因为顾忌着一旁虎视眈眈的燕郡王而不敢言说,便只能憋在心里生闷气。
酒过三巡,不止贺绥,连黄友光这位老将军也被轮番敬了不少酒。饶是军中人酒量都不差,此刻也是喝得有些晕了。齐帝瞧着心里头也跟着舒服,趁着百官庆祝齐国大胜的喜事关头,忽得又提起了几年前他那桩有违世俗阴阳的指婚。
“今日百官同乐,朕倒想起一件事来。朕几年前曾为贺卿与朕的侄儿指婚,不过当时边境不稳,自是没顾得上后面的礼节,这婚事一拖就拖了快七年。朕见你二人感情甚笃,贺卿得胜而归,自是匹配得宜,着礼部与宗正寺将此事商议办妥,待定下日子了,再行回禀。”
自有礼部和宗正寺的掌事官员敛了心神,出列应下。
齐帝这么做,自然是要将贺绥和萧恪牢牢绑在一起,从前他有多不愿这两家凑一起,此刻便有多期望这两人好在分不开彼此,这样京城的掌控权就一直在他手中,不会被哪个皇子分了去。至于太子那点不寻常的心思,他当然也清楚,之所以要当着百官的面宣布,便是绝了旁人的心思,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儿子。
贺绥对此事并不意外,哪怕他之前并未听萧恪或是旁人提起过。二人对视一眼,在礼部和宗正寺的官员领旨之后一齐出列谢了圣恩。
这场庆功宴一办便是两个多时辰,冬日里天黑得早,结伴出宫时,外面的天色昏黄。贺绥被灌了不少酒,不过脚步确实稳的,也不太需要人搀扶。好在百日入宫复命后,诸将得以回府更换朝服,不至于穿着甲胄折腾这么久,身上还松快些。
萧恪站在马车边,犹豫着开口问了一句:“阿绥,今日…你要回侯府么?”
“长姐回来,一家团聚,我自是要回侯府住着的。”
从前侯府是空的,贺牧夫妇都在边境抗敌,京中只有一个年幼的外甥白琮在,一起跟着住在王府既是当时齐帝的旨意,也确实有人照应。可如今却不同了,贺绥的亲姐姐一家三口此刻都在京城,贺绥又是抚宁侯府名正言顺的主子,总不能丢下数年未见的亲姐姐,还天天在萧恪的王府里住着。
萧恪心里头知道贺绥回侯府住才是理所应当的,但听到贺绥这么说,他还是有些落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