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谨记。”
待见了齐帝,范圭便照着祁太尉教得,一字一句详细说给皇帝听,独独略去了萧恪威胁他的那句。
皇帝披着奏折,手上未有停顿,甚至没有抬头瞧一眼范圭,这让本来准备表演一番的刑部侍郎失了机会。且等着范圭絮絮叨叨说完,皇帝才放下朱笔,身边的裴东安适时递上香茗,又绕到另一边替皇帝捏起了肩。
范圭说完便静静跪着,等了许久才听到上首的皇帝开口问道:“允宁真是这般同你说的?”
“回陛下,是。”
“呵。这孩子倒是机灵,和他爹一点都不像。”齐帝也说了同祁太尉有些相似的话,只是身为长辈,他没用奸猾二字,“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
“有,杨焕致留下血书一封,臣带回呈交陛下。”说着便将那绢帛取出捧过头顶。
裴东安走过去接过,返回来将那血书展开平铺在皇帝御案之上。
齐帝看着那血书,又追问了范圭一些细节,末了问了一句:“你又做了什么?”
“臣、臣……”一句话把范圭问出了,他支支吾吾臣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什么来。
“朕让你去帮衬,你只带了嘴和耳朵去不成?堂堂刑部侍郎竟不如朕才束发的小侄儿,朝廷养你何用?”齐帝将那血书掷到阶下,范圭忙不迭叩首,嘴里只剩下了告罪之词。皇帝没一会儿也听烦了,挥挥手让范圭出去,深深叹了口气。
大太监裴东安侍立在旁,贴心劝慰道:“陛下可别气坏了身子,您可得保重龙体。”
“都是这种一问三不知的蠢货,朕如何不气?”
“依奴婢看,倒不是范大人不够尽力,实在是郡王爷年少有为,到底是皇家血脉,哪里是寻常凡夫俗子可以比得的。”
齐帝抬头看了身边服侍的大太监一眼,忽得问道:“裴东安,范圭方才所言,你觉得如何?”
裴东安躬身答道:“陛下可难为老奴了,这等朝政大事奴婢可真是两眼一抹黑,只听出来范大人说郡王爷十分厉害,正满心为陛下高兴了。”
“哦?有何高兴之处,你且说说。”
“郡王爷不过十五便能有如此出众本事,且一心向着陛下,假以时日多多调教一番,陛下身边岂非是再添一臂膀。”
齐帝并不应声,裴东安走下阶将那张血书捡了回来,刚叠好放在御案之上,便听齐帝又道:“允宁确实是难得的聪明孩子,可有他爹的事在,难保日后不会生反意……”
宁王是齐帝的忌讳,素日里碰都碰不得。眼见皇帝眼神愈发凌厉,裴东安却在此时打起了哈哈,故意说道:“宁王不是染了恶疾亡故的嘛!陛下还允了王爷厚葬。况且您是君,郡王爷再尊贵也是臣,怎么会同您不是一条心呢!”
“……呵哈哈!”齐帝盯着笑盈盈的大太监,忽得大笑几声,“说得好!朕与允宁合该君臣一心。裴东安。”
“奴婢在。”
“传朕的口谕,抚慰并释放户部尚书杨焕致,将牵涉户部一案的官员革职交刑部查办。再去库中点些珍宝,由你代朕送到燕郡王府,褒奖燕郡王萧恪为朕分忧。”
杨焕致官复原职自是众望所归,又听到皇帝下令将诬陷户部尚书的奸佞小人通通革职查办,朝臣不由感慨于今上英明了一回。
而大太监裴东安代齐帝褒奖萧恪之事传到宁王府时,现任宁王萧岭正侍奉在自己母妃身边,母子俩面上皆不见喜色。旁人不知,他们宁王府上下最是知晓今上为人的。
皇帝应是巴不得杨焕致死的,不然也不会只有莫须有证据时便将人下狱问罪,如今放杨焕致出来又令其官复原职更是匪夷所思,而在这个裉节上,皇帝还褒奖了萧恪。老太妃秦氏实在是想不通其中关窍。
“长毅,你明日去燕郡王府叫你弟弟回来一趟,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是,儿子明日就去三弟府上。”
自半年多前萧恪巴结齐帝获封郡王爵位之后,老太妃便恼恨于儿子认贼作父的卑劣行径,宁王府也就与燕郡王府疏远了,老太妃更是不允小儿子回府探望。可没有哪个母亲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狠得下心,更何况如今的宁王萧岭并非是老太妃亲生,秦老太妃的嫡长子被齐帝赶到了边关,亲生的幼子萧恪又作出了那等混账事,她该是气的。户部这事让老太妃看到了转机,她还是想见见亲儿子,问一问究竟。
但没等秦老太妃寻得转机,齐帝的挑拨离间便接踵而至。
裴东安去诏狱传旨释放杨焕致的第二日早朝,这位饱经风霜的户部尚书便在朝堂之上提出想要辞官返乡,声称自己年事已高,无法胜任户部尚书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