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不愿说自有你的道理,我不逼你。”
萧恪还是有些不放心,着补道:“阿绥,对不住。我不是诚心要瞒你,只是眼下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贺绥面上看不出半分埋怨,他定定看向萧恪,眼神也没有躲闪,只轻摇了摇头道:“你既有次考量,想必也是为了大局,若如此便不必为这个同我道歉。我们携手共度,若是猜忌怨怪彼此,便失了相伴的意义。”
贺绥的坦诚让萧恪觉得嗓子里堵得慌,相比于对方的坦然,他却藏着掖着一大堆事,无论是真心还是刻意,瞒了终归是瞒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愧疚的。
“总归不是什么要紧人,今生恐怕也不会有再见之机。”萧恪思考片刻还是说了些,“我不过是瞧着他想起了些旧事,没想到他人在宁府,有些意外罢了。于大业、私情皆无甚干系。”
“我并没有不放心何事,只是瞧着那人有些古怪,担心你……”萧恪那时的模样显然是认识对方的。虽然贺绥并不认为随便害了旁人性命是件对的事,但他清楚以萧恪一贯的行事习惯来说,这样冒犯他的疯子合该不会放过才是,尤其是提醒宁家父子不要把人逼得太狠那话,便是证明萧恪同那青年应该是认识的。
“……我没事,阿绥宽心。”
“嗯。”贺绥颔首。萧恪既已坦然言明,他自然不会记挂一个今生都不会再见的寻常百姓。不过彼时二人谁也没将向秦的事放在心里,殊不知日后这不起眼的青年竟会招来要命的祸事。
随后,贺绥自怀里取出宁芳远搜索的所谓霍奇的‘罪证’,此时他才腾出时间细细查看。
萧恪倒是不着急看,毕竟宁芳远已同他说了不少,他心中有数。更何况燕州之事牵连北境,贺绥关心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你在宁家是否有话没说?是事关朝中通敌之人,不方便全数告知那位宁大人?”
“嗯。阿绥不问我为何不为燕州百姓伸冤么?”
贺绥未答,而是反问道:“你有不能查他的理由,对么?”
萧恪点了点头,随后自桌前摊开的那些信笺账簿中翻出来几封往来书信。这些都是所谓霍奇和北燕往来的‘铁证’。不过萧恪对此倒是不屑一顾,把那书信推到贺绥面前,示意对方看过上面内容,而后才幽幽说道:“霍奇是程昌年一手提拔的旧部。安北节度使这样的封疆大吏本就有些逾越皇权的权力,天高皇帝远的,本也没什么人计较。更何况……程昌年这安北节度使做得本就比陇西和镇东两家憋屈。燕州和北燕中间还夹着一个定州,霍奇通敌无论真假,程昌年都难免被扣上些莫须有的罪责,若是盛世明君自然也没什么,可谁不知道龙椅上那位是什么肚量心胸?”
贺绥听着皱眉,他已隐隐有些猜到了这个‘幕后之人’的图谋了。
果不其然,萧恪紧跟着便道:“有人想逼反程昌年,至少……要动摇北境四州的人心。”
贺绥沉思片刻,又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人若是真有通敌之嫌,该是最不愿你查出燕州有疑之人。毕竟此人心思既如此深沉,该不是第一日布下这许多安排的。虽说此趟燕州之行是你成心设计,该是出乎那人意料的额,可越是这样,他越应该是那个最期望允宁你这一趟无功而返的。北境上下毫无察觉,他才能里应外合成事……为何要送上证据让我们察觉其中不妥?”
贺绥觉得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对方既能够渗透北境事务多年,不该是急躁短视之人,自然也不会因一时慌张而出昏招。
萧恪却摇头道:“不,恰恰因为是我来查燕州之事,对方这法子反倒不算是昏招了。”
“何意?”
“无论我是带着证据回京问罪霍奇,还是将其就地格杀,都是里外不讨好。”萧恪刚刚在茫茫思绪之中理出了一条,顺着这个思路往后延伸,一切倒更说得通了,“这幕后之人通敌叛国恐怕…不为私利,而是报复。报复龙椅上的这个皇帝嫉贤妒能,残暴不仁,所以他要毁了皇帝的江山,而我是皇帝的走狗,身败名裂便是这人给我铺好的路。”
“何人?”贺绥眉头紧蹙,一言不发。萧恪越是说得清楚,一切便越是合理,他分得清其中利害,自然更为萧恪的处境悬心。
“不知,但……多半是亲人曾受过皇帝戕害,才会对其恨之入骨。如此想来……这个人多半该是姓萧的。”皇帝戕害手足、迫害贤臣,继位那些年弄得朝廷人心惶惶,恨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会恨到将亲近皇帝的萧恪也捎带上,并能够串谋北燕,在程昌年眼皮子地下搞事而不被察觉,多半地位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