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宁?在想什么?你脸色很不好。”
贺绥出声唤回了萧恪的思绪,他方才回忆起前生的事,一时有些忘形,教贺绥看出了不妥之处。
“没有。”萧恪摇了摇头,并未如实言说。
“从前种种并非你一己之力可以反抗,皇权如此,许多不是你的过错。你有苦衷我都看在眼里,秦太妃总有一日也会明白的。”贺绥并不知萧恪所说从前错事是前生过错,只以为他是懊悔于前两年为了活命而对齐帝谄媚之事。
贺绥也瞧出了萧恪话中仍有未尽之言,却并未逼迫对方,而是反手握住了萧恪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萧恪心头一时激荡,眼中干涩,他别开头眨了两下才把泪强忍了回去,随手也把桌上那枚令符一并收了去,起身作势便要走。
贺绥跟着站起来,询问道:“你今日不打算同那翟老板商议后续之事?”
“这诗会之中人多眼杂,并不是稳妥说话的地方。再则这一路我虽没瞧见朝中官宦子弟,但并非万无一失。今日不过试探,说起来,我倒真有一事忘记问他了。”
“何事?”
“阿绥可记得那日我们去见那自称叫龚野的燕人?”见贺绥点头,萧恪又道,“我们离开酒楼之后,那里烧了一把大火,死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酒楼中见过你我和那些燕人的店家两人。京兆尹匆匆断了案子,说是书斋不小心起得火,连带着旁边的酒楼一并烧了,而这起火的源头就是这姓翟的所经营的溪吾书斋中的一处,不觉得很蹊跷么?”
“方才那姓韩的公子说京兆府尹的公子亲自来到诗会,而书斋起火的案子是京兆尹断的?”
“对。既断定是书斋起火,这翟淼身为书斋的东家理当为这场火担些责任,不说经历一番牢狱之灾,也得出出血,京兆尹那起子人才可能放过他。这人出身中洲国,在京城行事张扬,即便大火之后也未见半点颓势,反倒是和京兆府尹的公子走得亲近,点火的多半和那龚野脱不了关系,中洲和北燕可不是什么友邻,这些事搅和在一起,就很耐人寻味了。”
“或许…京兆尹之上还有人想帮龚野了事,是你之前猜测的那通敌之人?”贺绥眉头紧蹙,他也寻摸出其中非同寻常之处。
“多半是,只是我没有确凿证据。我曾叫洪喜去京兆府那里打探过,不过那小老儿口风很紧,以洪喜素日里的聪慧,若只是寻常权贵必不可能诈不出来话,那便只能是手握实权的那几人,不过…我一时还不能确定是谁。”
“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人心不齐,真是……”贺绥不明白朝中人为钱权勾心斗角、欺上瞒下之举,深觉痛心无力,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大齐如今模样并非一人之责,阿绥不必为之痛心,他们不配!今日事毕,我们回家。”
“……嗯。”
二人来时尚没有什么人注意,离开之时翟淼竟让贴身剑侍亲自出来相送。但凡来这诗会数次的人都认得出这名唤星澜的侍从是翟老板的亲随,而他亲送之人必是翟老板看中之人,如此‘多此一举’倒是徒惹得周围人侧目,萧恪自然面露不快。
星澜回去照实说了,而后才担忧道:“那燕郡王瞧着年纪不大城府却深,大殿下这样不就得罪了他?”
翟淼却神色淡然道:“既是城府深之人,寻常手段自然入不得他的眼。倘若这萧恪真能搅动齐国风云,也不失为一个值得合作之人,若是他气量眼界仅限于此,便只配做吾制衡北燕的一颗棋子。星澜,你会在乎棋子的感受?还有,说了你很多次了,在外叫我公子。”
“是,大公子。”
第七十四章
安北节度使程昌年的一份罪己的奏折如沸水如油锅一般,不消半日便已朝野皆闻了。
齐帝虽对权臣长子颇为忌惮,但他没忘了自己身为皇帝的职责。北境诸州牵动着整个齐国的安稳,自然对其不能视若无睹。
年长的几个皇子连同宗室权贵,以及齐帝信任的几位众臣一并到场。他们来时,萧恪和通政司使阮高良已经在御书房待了有一会儿了。
看到萧恪在场,其中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中便以祁太尉最甚。
早几个月前,他还只当萧恪是个精明的孩童,比其父要会做人些。可这短短几月的功夫,萧恪竟已将手伸向了朝廷各处,那些人虽不至于个个都唯萧恪马首是瞻,但凡事都会行个方便、卖个面子。
最为他所忌惮的就是举荐薛旭入兵部,他堂堂太尉居然是最后一个知晓的。这让祁太尉不得不重新衡量萧恪的影响。时至今日,太子当初的那番提点才算真正入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