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祁枯守在殿中,死睁着那双熬红了的眼,用力按住自己臂上的疮口,间或从嘴角扬起古怪的笑容。
那是种下母蛊时留下的。
云知年右臂相同的位置上,亦有一个。
“你逃不掉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我会像你证明,我不是废物。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实现你的抱负,实现你的夙愿。”
江寒祁喃喃自语,他的声音散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实在是过于缥缈无根了,令人生惧。
直至灯火被更深的夜浸染成橘色,
江寒祁才像是从沉浸的假象中清醒,他突地扬手,将面前的桌案上统统掀翻,阴着张脸,两眼透出鲜红的血丝,面目可怖。
“陛…陛下…要不要奴才去把云公公喊回来…”
一旁守着的小太监被吓坏,哆嗦着问道。
“不需要。”
江寒祁用手指碰了下嘴唇,又近乎神经质般地飞速缩回。
他的嘴,正在发着烫。
他恢复了冷静,擢令小太监将桌案收拾好,又令人拿了凉水过来,一饮而尽,方才传召了楚横。
“茔上的事业已平定,钟相全已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钟后及那帮后党的耳中,柳廷则回京之际,免不了要横生诸多波折。”
江寒祁撑着额角,嗓音显得格外疲惫,“这回,你定要保住他。”
“属下明白。”
“呵,明白?”
江寒祁面露嘲讽,“若云知年找到你,要你杀他,你还是会照做,就如同那个枉死的茔上知州一般。”
“楚横呀楚横,在你眼里,云知年比朕更重要,是不是?”
楚横屈膝跪下,“不敢。”
“不敢…不敢…”
江寒祁低低笑出声。
就在楚横以为江寒祁会迁怒于他时,江寒祁却摇摇头,挥手道,“罢了,下去。”
“还有,不要告诉云知年,他背着朕做的那些事,其实…朕全都知晓。”
第35章
云知年醒来时, 身上盖着一床干净的新被褥,很是轻薄暖和。
时辰应也已不早了,窗外斜飞入几许金灿灿的日光, 照在脸上,生出融融暖意。
是好久没有睡过的沉和好觉。
云知年拥着被子懵呆了好一会儿。
直至听到屋外院中传来了烧水声, 絮絮的说话声, 间或还有小孩子的叫喊声。
他披衣起身, 刚推开殿门,就有一穿得厚厚实实的小团子风一阵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哥哥!你醒啦!”
江旋安脆生生地冲他笑,肉乎乎的小手刚要往他腰间搂, 就被裴玄忌很不客气地拎住衣领提溜开。
“…”
江旋安气得在空气里乱挥拳,奈何他的个头却连裴玄忌的腰都没到, 根本打不着人。
云知年被逗得忍俊不禁。
一对上裴玄忌的视线,发现裴玄忌也在冲他笑。
脑中瞬间闪回过昨夜他搂住裴玄忌索吻的情形, 蛊虫大抵还未完全融入血肉, 所以便只是亲吻, 也能疏解他体内的口口。
只不过, 那样狂烈炽热的亲吻,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云知年耳根发烧,笑意从脸上慢慢褪去。
裴玄忌却状若无事,神情亦十分自然,“姚越回太医署了,晚些时候会过来替你把脉。我正在给你煎他昨日留下的药, 是安心宁神的,你吃过早膳后再喝。”
“早膳是江旋安嘱咐宫人送来的,就放在院侧的石桌上,品样很多, 应该有你爱吃的。今日有太阳,不冷,你们就在外面用早膳,还能晒个暖儿。嗯对了,洗漱用的水我也给你烧好了,都还热着。你先去净净手。”
裴玄忌安排得极是妥帖。
盯他几眼后,又将自己的氅袍解下,不由分说穿到他身上。
“裴…”
“你穿的太少了些。虽说不冷,但外头有风,你身子弱,不要受寒。别动,我给你系好。”
裴玄忌俯身为他系带扣时,同他隔得极近,鼻尖都快挨上了,松雪气息袭卷而至,云知年莫名慌乱,脸庞上红晕蔓延。
“我,我自己来…唔。”
不远处的江旋安正抻着脖子朝他们二人张望,云知年羞愤摇头,刚欲抬手,就被裴玄忌抓住了手腕。
裴玄忌飞快低头,蜻蜓点水般在云知年唇上轻啄一下。
刚刚触碰,又很快分离。
所以还未来得及引起云知年体内的蛊虫。
但只这一瞬,就让他的心砰乱跳动,全然乱了。
裴玄忌凑到他红若滴血的耳边,语气亲昵地低声道,“你的唇被我咬破了。咳,果然,伤口还在。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亲人,没什么经验。”
“下次我会注意的。”
下次?!
还有下次?
云知年惊怔抬眸。
那边厢一屁股坐定的江旋安已经在向他招手,“哥哥!快过来陪我吃早膳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