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撑伞?”
裴玄忌抬起手,为云知年遮挡住头顶的一片风雪。
云知年侧目望过去,却见裴玄忌的右肩不甚灵活,应有受伤,这心口便就一紧,“走得匆忙,所以忘记了拿伞,你…”
“你还好吗?”
“究竟是谁人袭击了你?是皇帝的人,还是钟家那边的人?”
云知年的语气里全是藏不住的忧虑,“你如今是皇廷新贵,仇家…仇家应当不多才是。”
面对云知年的一连串追问,裴玄忌颇有些无奈似的,他从云知年手上取过灯盏,眸里极难得的,竟然漾出几分久违的笑意。
“你忘了拿伞,却没有忘记提灯,看来年儿你还是…”
他揶揄着,想云知年到底是放心不下他的,想要向从前一样,逗弄逗弄这人,可话及至口边,又生生地滞住。
笑意缓缓褪去。
裴玄忌提灯,沉默地随云知年一道行至廊檐下,方才对云知年道。
“我的眼睛好了,不会再夜不能视了,你应该知道的。”
云知年一愣。
是了,裴玄忌早前假扮乐师劫持他时,他就发现裴玄忌的眼睛已经是好了,他没有过问裴玄忌的眼睛是怎么好的,裴玄忌也没有主动告知于他,但他隐约能猜到,这同他有关。
毕竟,他曾亲手将这个男人抛于黑暗之中。
“我,我忘记了。”
云知年敛下眉眼,他想,裴玄忌大概也不会告知于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或者告知于他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原来他们之间再不是无话不说,无所隐瞒了。
“没事,一点小伤。”
裴玄忌同他并行几步,主动开口。
“嗯,那便好。”
云知年亦也不再多问,走至转角连廊时,他的双肩却忽被人扣住,拥了起来。
“…”
“别动。”
裴玄忌嗓音低哑,“让我抱一会儿。”
檐角的风铃叮咚脆响,在寂静的冬夜格外清晰,云知年扬起脸,同裴玄忌对视,淡色的眸子蒙着层水雾,像是将要融化的初雪,惹人心动。
指腹轻轻擦过云知年温软的唇角,裴玄忌刚想说些什么,云知年却反抱住他,将脸轻凑了上去。
裴玄忌的喉结重重滚动。
未竟的话语被云知年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给截断,云知年的指尖紧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明明是很轻很轻的亲吻,却在触碰的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裴玄忌扣住他的双肩,加深了这个吻。
雪忽然大了起来,簌簌落满了廊檐。
云知年冰凉的指尖攀上裴玄忌后颈,随即便被更汹涌的吻淹没,交-缠的呼吸间,一点咸涩滑落两人口中——不知是谁的泪。
裴玄忌打横搂抱住他,吻却始终未停。
直到云知年难耐到快要哭出声来,裴玄忌才惊觉自己已竟将人压在了榻上,云知年领口微敞,却不管不顾地扯住裴玄忌不放。
“别走…”
破碎的尾音消散在相贴的唇间,云知年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让裴玄忌感受那剧烈的心跳,屋内的烛火爆开灯花,映着两人口口的影子在墙上。
“阿忌,别走…别离开我…”
口口中,云知年的意识已然不大清醒了,失声喊道。
裴玄忌深挺的眉弓挤在一处,他表情狰狞,那双黢黑的眼中却要似眼流泪的。
指尖顺着那人眉心的小痣缓缓拂过,直到一滴泪终于落下,让熟睡中的云知年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但很快,又被抱入怀中。
“明明是你离开我的。”
“明明是你不要我的。”
“年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第90章
冬春岁寒, 又是一年新时到。
腊月廿四,将军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对, 把这门神再贴正些!”
曹伯正指挥家仆们忙前忙后。
“不行不行,歪了, 左边, 左边要再高一点儿!”
厨房里则热气腾腾地备着年货, 蒸笼里香气四溢,腊肉香肠挂满了房梁,丫鬟仆妇们忙里偷闲, 围在方桌前叽叽喳喳地剪着窗花,红纸屑撒了满地, 云知年路过时拾起几片,在指尖摩挲着, 久久不动。
“在发什么呆?”
身边传来了一道久违的熟悉气息。
云知年骤然一愣, 僵着身子转过脸去, 正是裴玄忌。
其实自从上次裴玄忌遇刺回来后到年前的这段时间, 裴玄忌一直有意无意地在避着他。
裴玄忌不再让他去做那些活计,只只安排了曹伯照顾着他,平日里常不回府,亦不再同他一起用膳,就连卧房都让给了他,自己则住在书房或是其他厢房, 偶尔几次在府中碰上,裴玄忌也多是行色匆匆,待他冷淡而疏离。
云知年不知这突来的变化是为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