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福瞧着还剩大半的田,说:“没事,我在插会儿。”
赵庄生直腰沉默地看着满身泥泞的李宝福,心里一紧,轻声道:“先回去,我一个人很快的。”
李宝福不听,继续田里插秧,赵庄生沉声道:“宝福,听话。”
赵庄生鲜少对李宝福说重话,如今这样已是要生气了,李宝福只得放下秧苗洗了泥脚上岸,说:“那我回去煮早饭,你早点回来。”
赵庄生这才松了口气,说:“锄头别拿,等会儿我拢田边。”
李宝福应声离开,回家时,路过薛家田,见薛屏和许蟠也在插秧,便笑着打招呼。
薛屏一看人来,赶忙一步一挪地移到田中间,揪着跟泥里草根,说:“你插完了?”
李宝福边走边说:“没,庄生哥还在田里。”
薛屏甩着手里的草根,有些羡慕地说:“庄生兄弟真实诚,地里活他一个人干,我要是也这样命好该多好。”
这话音才落,一坨泥巴准确无误地砸中薛屏后背,薛屏登时回头怒道:“许蟠你大清早发什么疯?!”
见此大战即开,李宝福赶紧告辞离开。
许蟠容貌俊逸,剑眉一拧,骂道:“薛屏,你插秧一刻,屎尿俱来,不是跟这个说话,就是扒田埂上的野草狗屎,你个杀千刀的东西能不能弄快点!”
薛屏撇去泥巴,怒气冲冲地走向许蟠,说道:“我没用?昨天是谁套磨耙耙地的?许蟠你个欠收拾的,怎么能这样说你男人?”说着他还手欠地推了下许蟠,“把我当牛使,还不许我今天歇会儿。”
许蟠登时砸了秧苗,泥水点子炸在薛屏脸上,他冷冷道:“插秧去!”
薛屏见李宝福走远,上下左右的田也没人看过来,撇嘴低声埋怨:“凶什么啊,昨晚真搞快了你又踹我。”
这话说完,许蟠一脚把薛屏踹进田里,薛屏惨叫一声想跑上岸,却被许蟠抓回来继续插秧。
于是乎,薛屏顶着一身泥水,边小声骂许蟠虐待自家男人边苦兮兮插秧。
第12章
赵庄生又是犁地又是插秧,铁打的人也熬不住,李宝福就煮了锅稠糊的地瓜粥,将盆里养着的鱼捞出来,切成大块用葱姜炒香后,加入芋头炖,香气浓郁。
地里现摘的丝瓜猪油炒香,用先头炒好的鸡蛋小火收汁,最后出锅前淋一勺才做好的蟛蜞酱。
干活人早上吃这么重味,李宝福怕赵庄生腻着,又拍了根黄瓜淋上麻油、酱汁拌好。
做好这些,赵庄生扛着锄头背着一筐桑叶回来了,李宝福给他拿了件干净衣服,说:“洗手吃饭吧。”
赵庄生在院里脱个精光,洗着身上干成块的泥,见李宝福还穿着清晨那身泥衣,说:“你把衣服换了,待会儿我拿去河边一块洗。”
李宝福说:“午后去洗吧,顺便我洗个澡。”
午后天热,下河洗澡最是舒服。
吃完早饭,日头正晒,可地里活不能停,赵庄生出门插秧、耙田,李宝福在家把前几日收的稻谷晒好,并将三龄蚕筐里的桑叶碎全部捡出来,否则等这些蚕醒来吃上一点残叶,便会病胀死。
蚕房内有蚊子,李宝福打死几个已被叮得满身包。
只叹这蚕娇贵,不能闻到一点味道,包括艾草、粪便、煎咸鱼味及哪怕是不新鲜的肉味闻见一点都要死一大片。若是身上沾了丁点儿熏香,李宝福都得换身衣服洗个脸、手才敢进蚕房,否则怕它们闻见味道,给自己熏死。
这三眠过后,蚕就从浑身黑毛变成了白色,桑叶也不用吃切碎的,能给养蚕人省点力气。只是没到大眠之前,沾了雨水的桑树叶子仍不能给它们吃,得用绳子穿好悬挂在通风的屋檐下,不时抖动绳子让桑叶风干。
每当雨季或回南天,李宝福都在当天夜里祈祷第二天千万别下雨,有时下雨会起雾,这有雾时的桑叶更摘不得,得等雾散以后才行,可他能等,那几大筐嗷嗷待哺的蚕不能。
然怕什么来什么,吃完午饭,天阴了些,赵庄生出门插秧,李宝福则坐在院里绩麻,在脚边挽了好几个麻团时,他见天色突然暗下来,乌云聚在远方山头正缓缓飘过来。
夏日里最怕的就是这豆大的雨说下就下,李宝福怕大雨落下,淋湿自家谷,想着左右今日也晒够了,拿了簸箕就开始收谷粒。
然老天真不留情,就在李宝福收到最后一堆时,暴雨突然降下,劈里啪啦地击打着院里的一切草木。李宝福赶忙将谷粒往簸箕中收,可这雨来得太快,手指在划拉谷粒时,他能明显感觉到水润进谷粒中的那股潮湿。
指缝扒谷粒时,李宝福有些后悔今日没多用几张草席晒谷粒,这谷粒太多,院里晒不下,他就铺了些去院外。结果院外谷粒收完,才发现侧院这一小地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