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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三刻。
这个时辰整座皇城还在熟睡,环寺辅街造建的官邸,耳蜗子更为灵敏,夜猫护卫刚探出脑袋便被一刀逼退回去。
“不许开门。”
“不许开门~”将士严肃的声音,如晨钟暮鼓穿透朱红大门。
兽首门环在火光燎映下微微晃荡,漆门严丝合缝闭着,里面的人无论官职大小,都得沉着气,挨家挨户皆是如此。
此时景启站在鹤台最高处,俯瞰纵横交错的寺辅街,除去某些府邸铸造的高台楼宇遮挡部分视线,一切皆在监视之下。
相府暗藏的高手均是蓄势待发,各种刀具器物寒光折射。
正堂之中,燕宁好耐性陪丞相饮了一盏茶,旁的话倒未多说,只道是王宗瑞动了他的人。
沈慕时在场,丞相王睿不便明说些什么,打着太极自道是全力配合皇子搜府。
他们各自带人分开搜寻,燕宁直奔南院,随从在院外驻守,他孤身进入暗阁。
机关转动,第一层密室出现。
极为敷衍的摆放几样藏品,燕宁直接略过这些宝贝。
约莫寻了小半炷香时间,终于打开通往地下密室的入口,他拾梯而下,巨大铜门十分震撼的出现在眼前。
若非有人先他一步来过此处,并且标注记号,他很难短时间发现第二层密室。
随着巨大铜门向两侧拔开,映入眼帘的画面令他感到一丝不适。
“噗嗤~”
女子略显颓倦侧过脸,纯美面容沾满血渍,泛红的眸低雾气缭绕,淋淋鲜血从指间滴落,她眨了眨眼,像是刚化为人形的妖魅,诱人又十足危险。
燕宁怔在原地,看着她把发簪从已然死去的王宗瑞胸膛拔出,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血肉模糊。
他微微蹙眉,恍惚间竟是不太敢确定,她就是她。
吐息极轻道:“舒窈~”
那双百看不厌的盈盈眸光投向他,眸海深处惊起一丝慌色。
燕宁知她在意自己,才会露出这般神色,心莫名软了下来,可杀死王宗瑞,无疑是把天捅了个大窟窿,先前只需考虑掩盖密室之事,封锁街道便能妥善处理。
现下这个窟窿,是连他也堵不上。
他根本没时间思考,急促的脚步声正往密室靠近,似是随时就要掀开这里。
燕宁胡乱扫视一眼周遭,才注意到白衫女子中那抹脱颖而出的月白僧袍,同样普通的白,独那闭目禅坐的僧人尤为惹眼,不单因他皮囊生得漂亮,更是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出尘气韵,宛若月下盛开的雪莲,不染一丝尘埃,饶是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还能直击心魂为他聚目。
燕宁晦暗眸色流向深处,一排排圆形铜柱上竟是诡异的发干女尸,脑子嗡地一下,异常清醒。
阮舒窈娓娓起身,纯美动人,无辜眼眸看着燕宁。
二人视线交织,男子深邃目色里敛去万壑松风,手指滑过剑柄,寒光折射,剑气逼人,他沉步向她行去。
第66章 齐齐看她满足我
冷冽的压迫感,仿若山巅之雪崩坍。
她无话可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着象征权力之人的审判。
对视半响,燕宁压低剑尖,手腕一拧,龙吟剑插。入王宗瑞胸膛,像是竖起一面带着恶意的旗帜,充满挑衅意味。那颗已然死去,血肉模糊的心脏被灼得看不清本来面貌,好似这具尸体,本就是死于龙吟剑下一般。
她神色微愕,垂下的视线里,燕宁牵她的手,拿出帕子细心替她擦拭血迹斑斑的柔指。
肉眼可见却不可控的,她手指抖得厉害,燕宁颔首凑近她,近到鼻息呼在她耳垂上。
“人是我杀的。”他这样对她说。
丞相王睿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血泊里僵硬的尸体,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儿,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岁,老到连路也不会走,苍浊眼睛死死盯着被龙吟剑钉在地上的王宗瑞,哑然失声。
燕宁当着王睿的面,拔出龙吟剑。
疲冷凉薄的目光里看不出半分愧怍,哪怕是对上王睿无法掩饰的恶恨,他也只是极为冷淡的,展平眉宇道:“还请舅舅节哀。”
“……”
于是相府被封,阮舒窈被沈慕时带走,其余人等暂时收押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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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木窗半掩,余晖斜入闺楼,光影绰绰。
阮舒窈睡眼惺忪,她静静地躺着,想了许多事,想到阿娘,想到沈毅之,甚至是李修臣。
回看过往,她觉得自己做过许多糊涂决定,比如得知沈毅之战死,阿娘染上恶疾,她不是瞻前顾后的等在玉河村,成为男人们觊幸的小寡妇,而是更为大胆的带着阿娘前往北国,也许人生就不会有诸多缺憾。然而当初的自己,并做不出现下这般心境所想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