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他并未浓醉,可不知为何,偏偏却留了下来,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意,为何呢?
醉后到底有些不适,他洗了一番后还是眯了眯,到半夜时分,却突然醒来。
外头月色皎洁。
崔煊不知为何没了睡意,起来后,夜风拂过,外头的花园里小小池塘里放了几盏夜灯,几声清浅的蛙鸣,倒是叫他生出几分的兴致。
崔煊走出去。
刚到池边没两步,他却突然听到一声极小的“哇”叫,却不似青蛙的声音。
他顿住脚步后,又重新抬步,偏头去看的时候,
竟是有人发出了声音,“你当真要同我吵架么,哇哇哇哇哇...”极有趣又调皮的声音。
然后崔煊便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蹲在地上,她手里,正提着一只青蛙的腿,
“我好端端地出来走走,你竟敢吓唬我,我自然也要吓唬回来,你可服气了?嗯?”
崔煊忍不住便勾起了唇角,脚上不知踩到了什么,类似枯枝断裂的声音响起。
声音本不大,只是这夜色实在安静。
阮慕正要去戳青蛙的手顿住,有些惊恐地回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睛。
“崔...崔大人。”她愣了一下,仿佛松了口气,又立刻提起一口气,急忙将手里提着青蛙腿儿的青蛙扔进了池塘。
“扑通”一声,倒好像不打自招一般。
“它....”阮慕试图解释说,它挑衅她,可随即便想到,她在这里同一只青蛙置气,实在有些过分傻和好笑了,而且方才提着青蛙的腿,实在...不雅...
话便无法说出口来。
崔煊嘴角的笑意渐浓,目光在她月色下,几乎白得发光的小脸上留驻。
片刻后,才道,“你,怎没歇息?那边....”
他没有再叫她阮大夫。
阮慕的手上还沾了泥水,在他面前,也不好就着衣裳擦,出来得匆忙,帕子什么的都没带,便悄悄将手藏起来。
“参事夫人已经顺利产子,那边没有旁的事情,还算顺利,我...有些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静谧安宁的夜色里,她的声音轻轻的,崔煊的心竟也格外柔软了些,他们好像,第一次在这样安静的叫人舒心的环境里,这样没有设防地谈话。
“大人呢?”阮慕问。
刚说完,她的肚子就咕噜一声。
阮慕脸上一红,对上崔煊的视线,更觉窘迫,刚要说什么转移话题,
“咕噜...”那声音又来,竟还更大了些。
崔煊用手掩住口鼻,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饿了?”
阮慕怎会看不出他方才努力控制的笑意,却没想到,堂堂崔大人,竟也有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一刻,窘迫之下,却也觉得,好像有几分扯平了。
“还...还好,那边忙,我睡一觉,去睡了便不饿了。”
崔煊拿出一条帕子,递过去,然后问,“从那边诊病回来,便没有吃东西?”
“一顿不吃,没关系。”
“这是一顿么?你是大夫,自然比我清楚,经常饮食不调,会如何?”
阮慕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帕子,原来方才的窘迫和脏手都被他瞧见了,而且他的话,总让她有一种被过去外祖训话的感觉,阮慕低下头,却立刻又觉得不对,他不是外祖,他是....
刚抬起头,崔煊已经走近一步,提醒她,“擦手。”
而后道,“我们,去找吃的。”
阮慕的确是不想麻烦人家的,本来那边产子就已经乱作一团,她方才在忙,也并不觉得腹中饥饿,只是久了才突然觉得,想来,等饿一饿,饿过了便好了。
不过,崔煊要麻烦人送吃的来,她也是不好拒绝的。
只是叫她没有想到的是,崔大人,堂堂的崔大人,竟不是叫人家送吃的来。
他义正言词,“太晚了,叫人送吃的,有些叨扰。”
阮慕认同。
没想到他却说,“我们自己去厨房找便是。”
阮慕:“......”
那岂不是...有些偷的意味?这如何能行?这是旁人的家,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他可是崔大人,若是被人发现....
“去不去?”崔煊回头看她。
阮慕:“去。”
她饿了。
她也觉得有趣。
即便被发现了,顶在前头的人也是他,更丢脸的也是他。
崔煊莞尔,他便知道,她骨子里,其实一直都有那十分狡黠的一面。
其实.....
他,也有。
若是换做旁人,便是打死他,也不可能叫他提出这样的提议,可兴许是她,因为是她,便似从前,他们也有过一起爬上高楼的离经叛道的经历。
所以崔煊小时候那可顽皮的,好奇的,仿佛想要去一点点坏事的童心便给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