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顾知禧忙将栗子粉递了过去,又到柜子里拿出只干净瓷碗,打算接半碗清水把糖化开。
见沈柳正站在水缸边,顾知禧扭头叫人:“哥夫,帮我舀半碗水。”
沈柳自打回来就神情恹恹的,他站在水缸边动也不动,入定了似的。
顾知禧见人不理,走过去拍拍他:“想啥呢?仔细掉缸里。”
沈柳这才回过神,他见顾知禧弯腰伸手拿缸里的葫芦瓢,手忙脚乱地帮忙。
“我自己来就成。”顾知禧看着他,“哥夫你咋回来就心不在焉的,要么回屋歇歇。”
“啊……没事。”沈柳揉了把脸,想着自己真是胡思乱想,就算顾昀川和人家真有啥,那姑娘也成亲了,他也已经娶自己做夫郎了,这点肚量还是该有的。
收拾了心情,沈柳也过来帮忙做活。
栗子粉被不断翻炒,散发出一股子醇厚、浓郁的烟熏过的焦香,像寒冷冬日里围炉烤熟的番薯,闻着都让人觉得暖和。
不多会儿,糖水就被炒干了,栗子泥也抱团不粘铲子了。
赵春梅拿了个干净瓷盆,擦净水渍,将板栗泥盛了进去。
重新洗干净手,娘仨坐到小桌前压板栗糕,先把栗子泥搓成丸子大小,再放进模具里一压一按,就成形了。
栗子剥得多,今儿个做下来,足三碟子还有余。
栗子饼摞成三角塔,撒上两把才洗净晒干的黄桂花,瞅着可是精致。
顾知禧伸手拿起一块儿,先捧给了赵春梅。
“作怪。”赵春梅笑着接过来,小心咬了一口,“好吃,小柳快尝尝。”
沈柳听话地拿起一块,学着顾知禧的模样,轻咬上一口,慢慢地嚼。
栗子糕味清甜,口感绵柔,像咬了口带着甜味的棉花,舌尖都舒展开来。
沈柳从没有这精细地吃过栗子,石东村山里贫脊,不咋长栗子树,真要到山坳里摘上一篓子,也多是剥了壳直接生吃。
那会子他也觉得挺香,可眼下真费了大几道工序,做出这一碟子精致的糕点,他才知道日子还有这种过法。
他瞧着那栗子糕,轻声说:“给书房拿去些吧。”
“这惦记着我阿哥呀。”顾知禧弯起眉,笑着揶揄他。
沈柳垂眸:“是想给虎小子送去些。”
赵春梅笑起来,把碟子推将过去:“你俩一块儿,这碟拿给你吉婶,这碟给川儿。”
“就去。”说着,顾知禧和沈柳一道出了门。
咚咚咚扣了三下,待听见里面应了声,沈柳才推开门。
窗子开了半面,日光将桌子分隔出明暗两边,顾昀川坐在日光里,眉眼都笼着一层淡淡的金,他抬起头瞧向沈柳。
男人长得凌厉,不说话时怪凶的,可看过来时又眉宇柔和,眼里都像浸了水。
沈柳脸色有些红,将碟子落在桌上:“写了这许久了,也歇一歇。”
郑虎鼻子灵,一早就闻见香了,他看去顾昀川,见人点头,这才撂下笔,边和沈柳道谢,边拿了块栗子糕塞进嘴里。
“慢些吃,再噎着。”
郑虎忙应声,鼓着小脸儿说:“小柳哥这糕饼好香,你也吃。”
顾昀川不多爱吃甜,可沈柳送过来,他也就接下了。
和虎小子的牛嚼牡丹不同,他垂眸浅咬了口,举手投足间端方自持:“好吃,做这个麻烦,难为你费心思。”
“都是阿娘在忙活,我也就是打打下手,不多烦。”
见顾昀川招呼他过去,沈柳绕过桌子到他身边。
自打沈柳偶尔会过来,书房里就给他留了把椅子,平时靠着墙,用时再拉到顾昀川座位边上。
才坐下,桌子下头的大手就伸了过来,将沈柳的握住了。
郑虎还在呢,虽然这小子只顾着吃栗子糕,可顾昀川这么明目张胆就握上来了……
沈柳脸上有点热,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虎子还在呢。”
顾昀川轻瞥了一眼郑虎,道:“他又不是不知道。”
沈柳垂眸笑起来,他俩成亲后,顾昀川从不曾遮掩两人的关系,不论何时都是大大方方的,男人本不是个张扬的性子,能做到这样他其实很知足。
沈柳知道自己不多好,算不上良配,若不是阴差阳错替嫁,他登天都难进顾家的门。
尤其今儿个又碰上了顾昀川的“旧相识”,多少有些患得患失,目光紧紧落在握住自己的大手上,仿佛只有这样,心里头才能踏实一点。
这一整日,沈柳都心不在焉。
饭吃着吃着就走神,顾知禧同他说话也听不见。
洗碗时,水都凉透了,还在用丝瓜瓤木然地擦,直到顾昀川伸着两指在他眼前晃一晃,他才恍然地笑起来,又装作啥事也没有似的继续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