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遗回忆着这几日的种种细节,他曾找到茶亭驿走水那晚的更夫,更夫说那日驿站确实有走水,但不知火势大小。
还有临溪驿的记录,许泰经历了什么,曹谭二人又在隐瞒什么。更有站户的态度,看来他们深受压迫许久,害怕提及自己承受的委屈与不公。
难怪徐遗会觉得茶亭县的氛围怪异,这流窜于大街小巷的烟火气应是安闲的、热烈的,而不是沉闷的、压抑的。
他们对徐遗充满好奇与惧怕,想说话又支支吾吾,不想后退却又不敢上前。他们不确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官,在长久的欺压下让他们产生恐惧,只知道如果说出去,传进那些罪魁祸首的耳里,将会发生什么。
以至于除了自己,谁都不可相信,谁都不可依靠。
这一切痕迹都昭示着茶亭县的可疑和许泰一案疑点重重。
徐遗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踩进了带水的小坑里。周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关心道:“主事小心,乡下小路难走,天越来越黑了,请跟紧些。”
许云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借助着黑夜能隐去他的身形,只留心不发出声音,就难以发现他。
前面就是茶亭驿,父亲的行踪再次猛烈地拍打他的胸膛,他很想进去问问,但是一定会被赶出来,他已经惹怒过曹远和谭普好多回了。
既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去,那偷偷的总行吧。
他悄悄地溜到马房附近的墙外,那里有个狗洞,野草长得茂密又高,正好挡着。有时他气不过,实在难以排解时,就从这狗洞钻进去,溜进曹远二人的房中搞点小动作捉弄一下,虽然不是正真的惩罚,但看见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别提有多高兴了。
大多数能功成身退,偶尔就会被马房的陈伯发现,计划告破,接着被父亲提溜回去破骂一顿。
许云程随手抓起几个石子,既能捉弄人又能防身,一石两用。他扒开野草,借着微弱的光亮查看有无人经过,他等了接近一刻钟,断定是晚饭的时辰,才放心钻进去。
驿站的结构他烂熟于心,甚至知道哪里平时人来人往,哪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所以很顺利地摸到值房附近。爹告诉他,每一次递送,无论送什么、日期时辰、目的地等等都会一一详记。
他来值房就是为了找这份册子。
徐遗回房后,顾不得换下沾了污水的衣衫,直径坐在案前。
“徐主事。”周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周锁带着一个驿卒进来,从食盒里端出菜肴摆在桌上,菜品比起前几日丰富了些,周锁说这都是茶亭县特色风味小食,在别地未必吃得到呢。
“先放着吧。”徐遗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应一声。周锁好奇上前想看看在写什么,当烛光被挡得暗一些时,徐遗随便抄起手边一本书盖在了纸上,周锁还没来得及看清几个字。
“主事再忙,也得吃饭呀,若饿坏了身子,驿丞要是问起来,那就是小人伺候不周了。”周锁躬下身,行了个拱手礼。
徐遗感到无奈,他一个大男人哪有这么娇弱,一顿不吃饿不死。他在学塾里读书时也饿过几顿,没有周锁说的这么夸张,为了让他安心,还是开口:“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驿丞那我会去解释。”
周锁出去后,徐遗仍没有要起身吃饭的意思,一口气将条陈写完后就着急寻高贞去了。
“放开我!”一声怒吼扯住徐遗的脚步。
一位少年被两名驿卒死死架着,边走边拖朝前院来,周锁走在前面。
徐遗定睛,在昏暗的夜色里,认出了这个人。
许云程,他怎么在这?
徐遗拦下他们,问道:“怎么回事?”
“回主事,这个人偷闯进来,在值房里鬼鬼祟祟的,被换班的驿卒发现,正要带去驿丞那呢。”周锁斜眼看着许云程,一脸的不屑。
值房?许云程去值房做什么?
许云程这会一脸的怒气,瞪着周锁,他认得这个人,谭普身边的狗腿子。怪只怪自己一心扑在寻找记册上,没能留意周围的动静,若是他们跟爹告状,非得被打一顿不可。
“是我请他来的,大概是不熟悉这里,迷了路。”徐遗思索一番,还是开口。
周锁一听,他才不信徐遗的说辞。说许云程不认识这里,狗都不信,他面露难色,为难道:“徐主事,您就别为难小人了,驿丞已经吩咐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禀报,不能有任何纰漏。”
许云程就这么被不客气地架走,他不知道周锁要将他带去哪儿。
他眼前出现一间小屋子,这里离后院很远,屋外没有庭灯,光线晦暗,看不清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