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纵竟是恍惚了片刻般,慢了半拍才应他。
这幅样子,分明就是还有心事,更加让温知寒担心了。
看阿渊的状态,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他干脆另觅他法,装作要调息疗伤,实则是在【问骨】。
【问骨】,顾名思义,是读取遗留在躯壳上记忆的仙术。
他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骨之术就是最快捷方便的办法。
于修仙者而言,无论道心、神魂、骨肉,都是特别修炼过的,不同凡人,他的神魂携道心离体,可以独立存在、承载记忆,修炼过有道行的骨肉,自然也保存了许多往事。
虽然问骨之术多用于死者或失去意识的身体,但他被夺舍过,按说通过问骨之术,也能看到这八年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阿渊,为我护法。”
第3章 心魔
文/醉狸贪月
沈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抬眼,温知寒已经在一旁端坐,双眸紧闭,气息平稳,显然是已然入定了。
一般的调息只是修士平日精进或休息的方法,但温知寒受了伤,此时若是入定了,则能够在疗伤的同时进行内视静修,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气息。
这是修仙者最脆弱、最不设防的时候,只会让最亲近信任的人为自己护法。
可温知寒……竟然让他来护法?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比这更把人当笨蛋的陷阱吗?
就不怕他真的下手吗?
“阿……渊……?”
温知寒竟然又开始叫他的乳名了,这又是什么玩笑?
‘温知寒’明明最讨厌小孩子了,连带着一切亲昵的称呼,都觉得恶心、矫情。
此刻又这样惺惺作态,他何尝不觉得恶心?
尤其是当他在梦中忘记一切糟糕的记忆,与虚假、温暖的师尊相拥,因为那一声飘渺的‘阿渊’而在熟睡中落泪时,最是令人作呕。
沈纵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唯有在这种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毫不遮掩自己充满恶意的目光,尽情地冒犯温知寒。
少年的脸庞绽开一个堪称癫狂的笑容,他俯身上前,抬起手,轻轻托起师尊耳侧的一缕发丝,用指腹轻轻碾磨。
他看着两根黑发,睁大的眼眸深处泛起了一缕不详的暗红,周身的气息也跟着躁动起来。
无数杂乱的、令人窒息的声音在脑海里直接响起,让他浑身的经脉都跟着刺痛不已。
熟悉而讥讽的声音在耳边嗤笑。
【瞧你这犯贱的模样!呵……】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动手……是谨慎、还是不敢?】
【还不动手是想再听师尊喊你阿渊吗?哈哈哈哈——】
【杀了他!!】
指甲一动,两根最细的发丝被他掐断,悄无声息地收入囊中。
“啧……”
是心魔。
由心而生,于魂扎根。
他好不容易重生一世,得到机会,可以将一切变得更好,偏偏重生的时候,将上一世折磨自己多年的心魔也带回来了。
早不发作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开始难以控制了。
不甘地瞥了温知寒一眼,沈纵也竭力收敛气息,用阵法符咒护身后,在一旁端坐调息,开始全心压制心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温知寒缓缓睁开双眼。
瞧见沈纵也在旁边调息静修,他并不意外。这孩子本身就有点伤,如果真是受了许多委屈,恐怕只有师尊在一旁时能安心疗养自己。
更何况,在仙府之内,本就足够安全了,无需什么护法,更何况他刚才并非是真的在疗伤,而是在借问骨之术探寻这八年间的往事。
但是很奇怪,他失败了,这具本就属于他的身躯之上没有残留下任何有用的记忆。
温知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思索片刻后,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除非肉身损坏程度过深,否则问骨之法不会失败。
像现在这样,一丝一毫的记忆都探寻不到,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那就是……这段记忆的持有者正在阻止他的窥探。
那个夺舍者的神魂竟然还尚存?
怎么可能?
温知寒眉心微皱,种种可能性浮于心头。
顷刻间,元婴期的威压逸散而出,险些惊到一旁的徒弟。
他连忙收敛心神,从头思绪。
看来是他低估了那家伙的实力。
他本想等弄清这八年的情况,就将一切告诉沈纵的。
这样的话,为了稳妥起见,与沈纵坦诚相待、告知真相的计划……就要再往后推一推了。
在那之前,无论夺舍者的残魂逃到了天涯海角……他都定会将其亲手揪出。
至于这几年发生的事,暂时先用其他方式调查便是。
温知寒略一沉思,心里有了主意,缓缓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