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是我亏欠了你……对不起……”
宋德注视着天花板,闭了闭眼,“与他争斗这么多年,从头到尾都是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宋予初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微蹙着眉,静静盯着他,刚想问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岁月过往、风烛残年。
许是累了,宋予初能清晰听到他语气的轻快与缓慢。
说完这几个,宋德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几下,喘着粗气从嗓子里弥漫着腥甜气息,略缓了缓,强忍着不适继续说道:“阿初,我的……后事不用大张旗鼓,悄悄的做就好了。裴家……也不必让他们知晓,没什么意义……”
“阿行……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他真的很喜欢你,至少这件事,我选对了……”
宋予初低垂眉头,手指摩挲,不经意间摩挲到一枚冰冷的触感。低头看去,左手无名指那处,赫然待着一枚黑钻戒指。
这还是裴言行除夕夜送她的礼物。
这么一想,思绪开始神游,她好像有一个月没见着裴言行了,这会还有点小思念。
不知不觉间,她已戴着这枚戒指两月有余。
“滴滴——”
机器长鸣声在房间内响起。猝然,宋予初全身像是被人定住一般,直愣愣站在原地。
监护仪器亮起红灯,刺耳的警报声又再次响起,门外的医生护士匆匆进来抢救,推门而入急促而又稳当,耳边是各种慌张却又冷静的医学言语。
画面一幕接着一幕在眼前播放,吵闹声伴随着大脑空鸣声响起。
晨晨害怕躲着她身后,而连之倾也猝然清醒看向病床,直愣愣跌倒在地。
宋予初瞪大双眼看向病房。宋德就这么安静的躺着,无论医护人员如何抢救,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悄然无息睡着。
那一刻,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瞅着不放,让她难受到难以呼吸。
她的确不喜欢宋德,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预兆。
他好似就纯纯与自己过不去,非要给她留下最后一道坎,阻碍她。
宋予初缓缓地摇着头,似乎想将眼前的现实摇晃掉,然而事实无法改变。
……
夜晚的医院格外冷清,急救室门被打开,医生摘下口罩,对着宋予初摇摇头,看着门口一老一大一小,最后委婉道:“抱歉,患者抢救无效,去世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五分。”
宋予初茫然的只看着医生翕动着嘴唇宣布了死亡时间,又道一声节哀,她麻木的心脏和疲惫的身体竟然感受到一些解脱。
那一刻,宋予初只能扯着嘴角应声。扭头看着面如死灰的连之倾,陷入沉默。
宋德的葬礼很简朴,没有通知任何人,如他生前所说,简朴不大张旗鼓。
宋予初花了三倍价钱,将墓地买到宋为谦旁边,也算是两人地下有所陪伴了。这件事她并没有让裴家知道,甚至连裴言行也没告诉。
尽管猜到以后裴言行知道了会与自己闹脾气,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宋予初本想让连之倾带着晨晨在家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在照顾宋德,也费了不少精力。但晨晨只愿意黏着她,连之倾也说什么要去。后来的葬礼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宋家其余的亲戚,早在几年前宋氏没落之后分道扬镳。这也正好方便了宋予初处理宋德的后事。
从火葬场出来,宋予初捧着盒子出发去了墓地。一切事宜处理好之后,连之倾却说自己要单独在这待待,让他们先走。
宋予初没走多远,带着晨晨站在墓地旁边的柳树底下看着。
从下午站在晚上,渐近四个小时。宋予初看着远处蹲在墓碑前的连之倾,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孤寂感。
前面是她的丈夫与儿子,身后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宋予初的外公外婆去世的早,也是车祸去世的。在连之倾生日前一晚,就是为了回来给自己的宝贝女儿过生日,行驶途中与一辆大货车相撞。
那一夜,她没了亲人,身边只有同样还在上大学的宋德。而这一夜,她只剩下宋予初。
都说到了年纪,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生离死别,这句话在这一刻仿佛具象化了。
宋予初看着她的背影发愣,好似多年被遗弃在国外的恨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但还是有隔阂,只不过没那么深刻了。
三月初迎来了春意,万物复苏,春意盎然。垂落在柳枝轻飘飘拂过她的头顶,随着春风拂面。